那里果真如传闻所言,漫天黄沙,荒芜不堪。山上水源丰富,可漫山遍野,竟一滴淡水都没有找到,于是她翻过一座有一座的山,不远万里去寻。不料,周遭的水源,也皆是咸水。不知道走了多少个日夜,水帘中白天与黑夜快速的交替着,终于有一天,她找到了淡水水源。那一刻,所有的跋涉之苦仿佛皆化作了浮云。
她笑了,笑出了泪。
她将水装在法器里,带回了山上。
一颗颗种子被她埋进了沙土中,她也不知道自己种了多少,只是似乎半个山腰都被留下了坑坑洼洼的痕迹。
她精心地浇灌着它们,隔天,那些被埋进去的种子竟都长出了芽来!她高兴极了,眼中的晶莹被阳光晒得亮晶晶的。
可是好景不长,不过半柱香,那些刚冒出头的嫩芽便全数枯萎……就这样日复一日,一次次地给她希望,又推她跌入谷底。这样的反复失望,甚至毫无希望还要令人绝望。
或许,这便是上天给对命运产生质疑的人,予以的警告吧。
可是娴玥还是不甘心,芽死了还可以再长,只要她坚持,就不会绝望。她开始去寻找农作方面的书籍,再三翻阅后她才发现,原来那嫩芽都死了,是因为山上的土质疏松,无法供给种子需要的营养。为了解决这个问题,她几番思虑后,最终决定不远万里去寻一片肥沃的土地,搬至山上。
画面中来回切换的白天和黑夜,不停歇的交替着,让人都记不清,她到底经历了多少个相同遭遇的昼夜。在暖光微斜的白日里,能清晰地看见她的双手滴着血,流进泥土中,而她却似乎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一般,将自己残破不堪的指头插进泥土中。在漫漫无边的黑夜里,只能依稀地看见她的身子跌倒在了某个不知名的山坡上,伸手不见五指,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满身的刺痛开始越来越清晰……
再多的苦痛,她都坚持下来了。
她看着自己埋下的种子发了芽,它们熬过了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它们越来越高大,甚至长成了一片小林子。
她欣慰地笑出了声,站在这片茂密的林子里舒了一口长长的气。她俯身坐在树边,瞧着这数日来的成果。可惜她把一个春天都熬了过去,只能来年才能看到它们枝头开出雪白的花。
她低下了头,突然瞧见手上的伤痕。她轻轻地碰了碰,有一些刺痛。随即,那刺痛开始蔓延,从那一个伤口,到她的整只手,再到她的胳膊,四肢,全身……那锥心的痛扎的她不禁叫出了声。有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一道白光。
她咬牙忍住痛问自己:“你是逆了天道,可是,你又能得到什么?”
“是啊,哈哈……我能得到什么?”她突然开始大笑,脸上却皆是凄苦。
经历了这么多难熬的日夜,她终于将它们种了出来,可是到最后,她也没能看到它们开花,她的身边,也再没有看到他。她突然觉得自己荒唐极了,她付出的这些对于他来说,或许根本就不足挂齿。
无论她有多努力,这漫山的玉兰,他都不会陪她看。
她的身体开始不停的冒冷汗,心也随之坠入了冰窖。她扬起了头,对着苍天大喊:“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苍天没有给她回答。回答她的,只有山谷中传来的回声,还有无尽的寒冷……
“她以为,横亘在她与扶言之间的是天道纲常。当她逆天而行成功后,却仍是孤身一人受这无边凄苦。”
“所以她便失去了最后的支撑……”叶轻紧皱着眉,指甲掐入了肉里。她看着水帘中,娴玥由完好无缺到满身伤痕,衣衫褴褛。一次次的跌倒,再爬起,一次次的绝望,到希望,最后都成了无望。她的眼中,本来装着的星辰突然变为了一潭死水,再掀不起波澜。
重涣轻叹一声,伸手分开她攥起的拳头握在手里,等她稳定了情绪才放开。
她终究还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虽并非肉体凡胎,但她初春来此地,时日一晃,已是冬至。原来她已经在这儿待了这么久,她还是没能看到她千辛万苦种下的树,开出花来。冬雪悄至,覆盖了整座山。光秃秃的树枝上覆满了雪白,树下的她闭着眼,一身红衣,在这银装素裹中格外刺眼。
“玥玥!你怎如此傻?”不知这雪飘了几日,也不知她睡了几日。扶言在树边寻到了她。他弯腰将她抱起,匆匆带回九重天。
再后来,她以为自己会就此睡过去,不再为这毫无结果的情所扰。其实啊,那对她来说何尝不是个好的结局呢,在梦中,他是爱她的,而她愿意沉醉在其中不再醒来。
那样,也许她便是幸福的吧。
可是上天弄人啊,她还是醒过来了。
醒过来后,她每天都在告诉自己该放手了,日复一日,我的心终于被麻痹了。可是上天似乎又不想让她放弃,安排她不小心听到了秀华仙子和长玉宫仙侍的对话……
那日,秀华仙子前来拜访,看到娴玥时,她的眼神突然就变了,随即便称病,说要扶言去请医仙。扶言走后,她却独自一人离开了正厅。她心有不解,便也悄悄的跟随着她。
“秀华仙子。”一个长玉宫的仙侍从拐角处出现。
“她怎么还好好的?”她怒视着那仙侍小声责问道。
“回仙子,下仙已经按照仙子说的,将她不在宫内的消息瞒的死死的,还特意支走了四殿下,可不知为何,四殿下突然抱着她回来了啊。”仙侍的声音有些颤抖,生怕她降罪于她。
躲在角落的娴玥听到这番对话,愣了神。原来,他并非是不担心她的,他来找过她。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瞬间将她点亮,她还想再搏一搏。
画面中的内容戛然而止,突然转到了扶言大婚那日。她看着他们双双走上大殿中央,不动声色,只默默饮酒。待礼成后,她退出了大殿。
回到长玉宫,屋内的扶言正要挑开秀华仙子的红盖头,她突然推门而入:“阿爹。”
他的手一滞,转头看她,她继续道:“我昔日的伤似是复发了,阿爹能否帮我请医仙瞧瞧?”
“可有大碍?”他放下了手,走到她身边,见她脸色苍白,忙搀住她,关切的问。
“嘶。”娴玥闷闷地抽了声气。
扶言皱皱眉,转头对坐在床头上的新娘说:“秀华,我先陪她看病,稍后再来寻你。”接着抱起她就走。待他走后,屋里的人掀开了红盖头,咬着牙,眼神狠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