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呐!
看得见的,不过一片片光和影;放不下的,唯有一段段纠与缠。
执念若放,天地间水闲月朗。
反行之,执此一念纠缠一生。
这几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是谁在她耳边喃喃细语般留下了这些话?
盛九月仰面躺在床上百思不得其解,但让她更不解的是她现在的处境。
更准确的说,是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前脑后头顶,入眼的都是米白色的纱织蚊帐。
这种蚊帐她见过,在农村用的那种老式木架子床上,也就是她现在躺着的那种。
床身三面设有围栏,两头两尾四根床柱,床顶有四根木杆,用来固定蚊帐。
透过蚊帐细细的纱孔,隐约可以看见床尾延伸出去的横杆上,悬挂着好些衣物。
床左边紧挨着一面墙,右边则是一张八人位四方桌,紧靠着另一面墙。
桌上零零散散的放置着一些杂物,与架子床之间隔空一条过道出来。
四方桌旁边还有一张精致些的小方桌,上面放的是一台三十二寸大背头彩电。
那个小桌她也记得,是她老爸特意为大彩电做的。
仿大理石瓷砖的桌面,还铺了一层厚桌布防滑。
再旁边是一扇图蓝色的门,就是这间屋子的进户门。
从她有限的视角看出去,只能看到屋外水泥石坝的一角。
此时此刻,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窗向屋内洒下一片橙光。
温暖的色调,格外绚烂!
可盛九月却无暇欣赏,她已经被眼前熟悉又陌生的一切惊住了。
熟悉。
眼前一幕幕都是她记忆中老家的样子,她曾经生活了十三年的地方。
爸爸那一辈除了他,还有两个叔叔和一个小姑。
小姑二十岁那年嫁人了,婆家就在这附近。
老爸兄弟三人各自成家后,就住进了爷爷早年间给他们修的房子里。
农村最普通常见的砖瓦房,一间大堂屋三家公用外,还有九间房,一家分得三间。
她家属二房,当时抓阄分得了最右侧三间。
陌生。
为了方便孩子们在镇上念中学,他们三家人陆陆续续的都搬到镇上住了。
他们搬走后,爷爷奶奶就搬到了他们这里住。
长大后的他们,又各自忙学习忙生活,能回来这儿的时间也越来越少。
再后来,村里本就不多的几户人家也都搬走了。
村里人少了生气也越来越少,红花果树没人管理逐渐枯萎,周遭境也是越来越萧条。
十多年过去,屋子的格局也在岁月变迁中改了一次又一次。
那此时,她又怎么会躺在属于她们一房的屋子里呢?
盛九月躺在床上思绪混乱,凝神皱眉思索。
那现在是在做梦吗?
不是!
都还没掐自己就感到身上痛的事实告诉她,并不是梦!
那就是...如玄幻小说写的那样重生?
可也不对,重生需要的特定契机她不具备。
她很清楚的记得,上次闭眼是在Q市的家睡觉。
然后一觉醒来再睁眼,时间地点和周遭环境都变了。
二十六岁的她,忽然就成了十一岁的她,落脚地点正是农村老家!
怎么知道正好是十一岁那年?
喏!
墙上那张土到爆的日历海报,月份已经翻到那年三月!
农历九月初九那天,就是她才十一岁的生日。
这也是她名字的由来。
生在九月,姓盛,名九月!
忽然一声轻呵,盛九月双眼瞬间蓄满痛苦和嘲讽。
呵,十一岁!
多么遥远,又多么让人印象深刻到痛哭的一年!
那一年为她开启悲催式人生,打下了无比坚实的基础!
那年她遇上了一场意外事故,追逐打闹时不小心摔了,导致右腿关节脱位。
本来并不严重的伤,却因送医不及时落下了残疾,还伤到了根本影响了身体发育。
最直接的影响,走路不平衡会跛脚,身高永久停在十一岁那年。
那时的她身高还不到一米五。
前因加后果,就有了之后十多年的悲催生活。
其实最开始那两年,她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跛脚走路的那种差异感,习惯了以后她自己是感受不到的。
所以,伤好能下地行走后。
她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过着日子。
三年后,转去镇上念书。
第一次知道了,“残疾和异样”这两个词怎么写怎么念,初中时期更是直接深刻的体会到了。
那一刻,她只感觉浑身都痛,痛到只能一个人躲起来爆哭!
可生活在继续,人要往前走呀!
那时的她痛过后没被打倒,抡起袖子眼泪一擦,照样是活的肆意洒脱活波开朗的她。
可后来……
是什么一次又一次将她的骄傲、自尊一层一层扒下来,践踏入尘土的呢?
她记不太清了......
只清晰的记得,在现实打击下和旁人灼热眼神里,渐把自己封闭起来的样子。
生活开始变得狼狈不堪。
拒绝父母关心,拒绝朋友探望,拒绝接触外界的一切。
所以,二十六岁的她。
没有稳定的工作和收入,也没有令人羡慕的友情爱情。
孑然一身,像是被上帝故意遗忘的孩子。
思绪飘到这里,盛九月不由再次轻嗤出声。
忽觉脸上痒痒凉凉的,伸手一抹才发现她又满面是泪。
多灰暗的一生,多无力的一世!
“姐姐姐...姐,你醒啦!”
一个兴奋至极的童声在耳边响起。
“你怎么哭了呀,是还疼得厉害吗?”
盛九月眨巴眨巴被泪水模糊的双眼,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的人影。
这、这是!
她家小弟?
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小家伙,正是她家学霸弟弟盛一江!
这时的他,应该还不到九岁。
盛一江从小就长得俊俏,笑的时候眉眼弯弯,还有两个深深的酒窝,模样十分惹人喜爱,
后来,他又是怎么不爱笑了的呢?
两年后的那个夏天,他和一群小子跑出去捉蝉壳。
不小心,从高坡上上摔了下来,摔折了腿。
经过治疗,好不容易就要出院了。
又在那家医院遇上了医疗事故,对他造成了二次伤害。
那之后,他和爸妈就因为那次事故在医院住了下来,一住就是两年。
很庆幸的是,住院期间,他通过自学考进了镇上一初中的实验班。
病愈后回学校上上了一年半的学,在毕业时又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高中毕业后,考上了市里的重点大学。
本科毕业后仍在继续深造,现在正在C市一家国企实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