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那头缓缓浮现鱼肚白,世子一路漫步至小城。
抵城门时,正巧瞧见了昨夜饮酒失职的几个门卒被守将劈头盖脸地训着,梁秀觉得饶是有趣,站在栅栏外看起热闹。
“瞧瞧你们这副德性,平日里也就罢了,昨日老子告不告知夜中不许出岔子?告是不告?”
“一个个虎头虎脑,除了吃喝嫖赌还会些甚?还想着当兵吃饷,早该让你等货色滚蛋了!”
……
守将虽面目狰狞地骂得凶狠,可几位门卒脸上哪有几分惧意,不过倒也未曾有人顶撞,几人就当是听着横一点的戏曲罢了,一个个低着头,都不知想些什么。
想是听得腻了,有一士卒晃头晃脑,瞧见了在一旁看热闹的梁秀,见着梁秀脸上的趣劲,心中火气上来,哇,老子当兵的被训岂是你一介平民所能笑话的?
一旁的守将顺着士卒的目光也注意到了梁秀,顿时吓得好似活见鬼,惊慌失措叫道:“这…那…是昨夜的黑衣高手!快快通报县令大人!”
几个门卒昨夜并未前往围堵,喝得烂醉一早被守将纠醒臭骂,哪里知道什么黑不黑衣的高手,这会儿被守将的神情弄得有些云里雾里,不过守将下令门卒哪敢不从,赶忙跑往县令府。
率先瞧见梁秀的门卒已提刀上前,想来是要把在守将那受的气往梁秀身上撒,嘴里冷哼道:“什么高手不高手,一把兵器都未带,怕个甚?”
守将哪还有心去管那士卒,不过听得此话倒也缓缓冷静下来,想了想也是,打几个二品的护院江湖上能做到的人多如牛毛,要说几个身手好些的凡人也能侥幸胜之,这人既然当得土匪而非行江湖的侠客之辈,想来实力也不会高到哪儿去,且此时手上确无兵器。
想完心中惧意缓降,朝梁秀大喝道:“大胆贼子,此来又有何意?”
梁秀哪里去理,见热闹没得看了,便径直朝城口走来。
看着梁秀径直走来,守将心中“咯噔”一颤,赶忙下令喊那几个门卒上前去拦,几个门卒立马上前将梁秀拦住,不过皆没几下功夫便被放倒在地,城门处仅余守将。
“你…你到底想做甚?你究竟是何人?”守将握着刀的手打颤,心中想着已让人去通知县令,且城不大,没多久就会有官兵到来,到时拿下此子自己也算立了功,想到此处便打算硬着头皮稍作拖延,待县令大人带兵前来。
“我?”梁秀似是回答亦似自问,稍作寻思后道:“江湖小人物吧?”
一阵马蹄声从城内传来,县令带着十数骑兵赶到,往后还有近百官兵提枪按刀如浪涛奔涌,县令勒住马头,指向梁秀喝道:“正愁如何拿你,你倒好,自个儿送上门来,速速拿下!”
数十官兵涌向梁秀,梁秀望着冲来的士卒,不紧不慢欲躬身拿刀,想了想却又停住,就这么赤手空拳迎了上去。
梁秀侧身躲过刺来的枪尖,手臂一夹随手猛然一抡,率先冲来的两个士卒被梁秀甩出,随后又是几记重拳砸向迎来的士卒,喘息间接连打翻十数位士卒,不过优势也仅能到此了。
官兵已将梁秀团团包围,一拳难敌四手更别说士卒皆佩刀枪,梁秀的手臂已被划出两道口子,又有一枪刺来,梁秀迅速侧步躬身躲过,顺手搂住枪杆一扯一顶将人撞倒,眼看又有白刃刺来,世子朝天大吼:“大年叔,若再不出来我定薅尽你那缕羊毛!”
“老拙在此!”
话音一落,一道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城中窜出,只见人影如奔雷袭来,将挡在城口的数匹马全数踏翻,最后一脚好巧不巧正中县令脑门,将县令实实踩了个狗啃地,随即跃至半空,大喊道:“来也,是谁打我家公子?”
说罢人已坠入群兵之中,手一拽就把身前官兵扔出数米,一路扔了十几人来到梁秀面前,朝梁秀咧嘴一笑,略带几分歉意。
令人惊叹的是,这番一连串的动作,竟是一气呵成!
梁秀看着面前的中年男子,伸手拽着那不长不短的山羊胡,佯怒道:“你再晚来些就得给我收尸了。”
中年男子称为大年,高大的身板有些单薄,一身朴素黄袍。方国脸鼻梁高挺,剑眉斜飞入鬓角,最养眼的还是那缕集于下巴的山羊胡,想必是照料有佳,长短恰到好处,跳脱了以往山羊胡给人的老气,却又能有效地使脸看起来更具沉稳气质,内敛中带着几分儒雅。
大年任由梁秀拽着自己的胡须,手心向地一推,围着的士卒皆震出数米跌倒在地,随后朝世子笑道:“哪能呐?公子应该还能再打五个,握刀的话,得有十五个呐,哈哈哈。”
那边县令被一脚踩的晕头转向,好不容易被众人扶起,一手捂头一手微颤指着大年:“你…你究竟是何人?”
大年又跟梁秀笑谈几句才转头看向县令,神情转瞬变得冷峻,似高不可攀的巍峨,与其相望可令人胆寒不敢逾越。掷出一枚玉符,淡淡道:“公子心善未杀尔等,一刻钟内,一驾上等马车到此。”
县令瞧见地上刻着“梁”字的玉符,双手颤得厉害,赶忙躬身拾起玉符,转身让人立即前往县令府把自己的马车带来,对着大年和梁秀一个劲躬身道错。
……
梁秀与大年驾车往关口去,大年扭头对着马车内的世子道:“公子,前些日子你询的那位剑痴可还记着?”
“自然记着,如何了?胜是不胜?”车内梁秀正用白布绑着臂上的伤口。
“胜了,此人实乃疯子呐,接连七日打那画水遥,前六日皆平手,最后一日大胜,啧啧。”大年砸了砸嘴皮,摇摇头接着道:“传闻画水遥的纷河刀都被他给砍出三道口子,真真是疯子。”
“剑痴苏运剑,你说若半淮早生十年,可否与之相比?”梁秀绑好伤口,赤着上身走出车厢坐在大年叔身旁,时已入秋,此番秋风起略有几分凉意。
“不好说,不好说,澹公子也乃疯子呐。”大年叔摇头应道。
梁秀抬头望向北方,眸中满是迫不及待,笑道:“六个年头了,半淮,我来了。大年叔,快些走。”
“好嘞!”大年说着手中马鞭一甩,马匹嘶鸣,疾驰而去。
……
数日后二人入了根河城,根河城位在江北,已入南兆境内。
十里外的泉乡近些时日在招徒,城中这些日子好不热闹,街两旁各式各样的小贩沿街叫卖,小摊点人满为患,呼喊声此起彼伏,所幸老板娘练就过耳不忘的神奇本领,其实哪又不是人满为患,茶馆、客栈、布庄、当铺皆如是,每个角落一批又一批的人如货物一般装卸着整个根河城,大家都在奔忙着,奔忙着各自艰难的生活。
二人打听一番后,寻得泉乡用作收徒的武场,好不容易才找到个有空余的客栈,吃了饭菜后在窗边饮茶闲谈,等着下午在此处的泉乡收徒。
时为九月凉秋日,可南方哪有什么凉意,烈日当头晒得下方武场周围的人满头大汗,却也没几人退走,依旧围得水泄不通。不远处道中央,一行人穿着白衣骑马疾驰而来,一番呼喊武场中才让出一条道,梁秀瞧着这行人,笑道:“这泉乡竟未有长辈来?皆是些年轻子弟前来。”
大年啜了口清茶,回道:“公子以为那些个人模鬼样的老头会贬着身份来呐?没有的事儿,揣着把枪自以为高人一等,可都傲着呢!”
下方泉乡一行弟子已在武场中着手招徒事宜了,大概就是得先交点银子作个姓氏登记等,然后给你个牌号在一旁等待即可,喊到名字的上台比式即可。
半天下来,比式并未有大趣事,从旁桌的人口中听得,明日便是最后选徒的日子,这些时日比式中的佼佼者明日会再聚在此,进行最后一番比武,泉乡再从中择技高者收入门下。
又听得近些日子里最为出类拔萃的是一位民家子弟张仲岐,隐隐压着城中官吏后人,想来这次泉乡唯一的内门弟子人选会争得有热闹可看了。
夜中,梁秀正躺在床上望着房顶,也不知在想着些什么。突然,梁秀双眉微皱,翻身坐起,听着屋外的动静。不多时便传来短兵相接的声响,梁秀起身出房,动静是在隔壁的屋内,推开房门瞧见是三位黑衣人正与里头的男子相斗,那男子想必是睡梦中惊醒,赤着上身握着一杆长枪,正奋力挡着三位黑衣刺客的攻势,不过未过多长时间便落了下风,身上伤痕渐醒。
梁秀在门口看着,这人比之今日比式的人枪法高出不止一节,想来是那众人议论的张仲岐?是了,行刺想必就是那官吏后人所指了,为了一个内门人选,还真是阴狠。
想罢,梁秀箭步向前,两手作起式打向其中一位黑衣刺客,三位刺客早已注意到梁秀在门口观看,不过此次三人的目的就是杀死眼前的张仲岐,之前也未曾去理睬,直到此时梁秀主动攻来,三人才分出一人迎向梁秀。
几个过招之后梁秀抓住机会,提膝重击那黑衣刺客腹部,打得那人连连倒退,梁秀淡淡道:“赏人?三品?或四品?”
那边二人见状,也皆冲向梁秀,三人围击而来,张仲岐则已重伤在地,哪里还有力气过来助梁秀,看着梁秀被三人缓缓逼入劣势却也有心无力。
“竟还有个五品。”梁秀有些招架不住,轻声道。
梁秀拼尽全力一拳打向其中一位的胸口,将那人打退,与此同时却也被另一位刺客抓到机会,当即劈头一刀斩向梁秀,眼看就要将梁秀劈成两半时。
“叮——”
一杆银枪自窗外穿风而入,正中刀口将刀撞飞,随后听得有声自窗外传来,“哟,没想到我家世子也会武功了,还能跟五品打得不相上下,有点意思。”
梁秀听得此声,嘴角微翘,满面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