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提了长到拖地裙子坐到她的对面,托着下巴眼巴巴的看着她,似是想把她看穿,“认识你快要一千年了,怎么还是看不懂你呢?”
说起她与夙离的相识也算是一种缘分了,那时候她刚刚上任孟婆,第一次来人间追捕一只十八层地狱逃跑的恶鬼,不慎被其重伤,误打误撞的进了夙离的铺子。
她记得当时的夙离正在整理账册,看到她突然闯了进来也是异常的惊讶,要知道她这间铺子是在六界之外的,若不是账册上的人是万万不会进来的。
可是那天孟婆却成了一个意外,不过夙离向来相信因果循环,既然孟婆能够进来那一定是与她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没想到一晃那么长时间过去了她与孟婆竟然会成为友人。
有时候夙离就想莫不是孟婆的存在就是这个位置?
夙离回过神来,推了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茶到她的手边,“尝尝,一位来访者赠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没有丢。”
“能得你这般评价的,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孟婆识趣的揭了刚才的话题过去,端起她推给自己的茶杯,小小的品了一口,入口即纯,还带有高雪和寒草的味道,不错。
“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茶叶。”想来也是故意想讨好你的。这句话孟婆可没说出口。
夙离对她的回答很是满意,自己也倒了半杯,小抿了一口。
“近来我这里可能要不太平,你若无事便不可如往常一般随意过来了,免得惹了麻烦。”声音淡的出奇。但也不难听出她语气里处处是为孟婆着想的。
孟婆年纪尚轻就因为能力非凡直接坐上了现在的位置,背地里没少有人给她使手段。而自己现在的位置又是个麻烦的,到时候用不得要平白连累了她。
孟婆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她是个不笨的,随即明白过来她话中的意思,放下茶杯略带不满地看着她。
“你莫不是当我是胆小怕事之人?我这些年可只消得你一个朋友,如今你到了紧要关头,我岂有避之不理的道理?”说着像是真的气到了般,冷哼一声,扭过头去。
夙离向来是冷清的样子,平日里与孟婆两人也偶有拌嘴,但从未遇到过今日这番场景,当下被孟婆这般说道竟一时想不起该如何回了,便直接愣住了。
孟婆等了一会还不见夙离安慰自己,气愤的转回头,却看到一向运筹帷幄的夙离竟然一脸不知所措的看着自己,心里那股子没由来的气也瞬间消了个干净。
“我省的你的心思,不过你倒是别上心我的事情,你的路可是比的我凶了数番,夙离,你到底是作何想的?”
“无作何想,听天命。”
“噗嗤!你当我是傻了?你可是天道都要掂量的人,又何来听天命一说?”
夙离懒得理她,这种事情她们也不是第一次讨论了,到底是最后也得不出个什么结果。“我刚才说的你听进去了便好,若是没听进去那边也罢了。”
孟婆这次倒是没有接上她的话,独自喝光了杯里的茶水,起身说道,“我自然省的来这里给你也是添了不少麻烦,不过我这边你是把心放进肚子里,日后,若是有让我帮忙的也别客气,整天守着那个破桥也总比你这个小铺子找鬼来的容易。”这人说罢也没怎么犹豫就走了。
夙离看着门口空荡荡的黑色又出神了,心想着也不知道第一位来的“有缘人”是谁?
……
白日里铺子的周围倒还偶尔有几个行人路过,巧的是,不远处的山头便是一座月老庙。因为是近了年关的缘故来求姻缘的人不在少数,熙熙攘攘的声音也传的过来。
不过隆冬着实太冷,又有寒风,尽管是艳阳高照的天气,铺子这边却也显得几分阴气。
不过索性也无人看得见这铺子,倒是有冷寂了几分。
近日无事,夙离喜上了扎纸灯笼,用的纸都是她自个做的,图案则是照着身边的小物件添上的,偶有几个稀奇的画的是路过的小人儿。
今日她穿的也是喜色,粉嫩绣着浅梨色的布料做的打底的长裙,肩头搭了一件月白色的带帽披风,头发还是那般用一根簪子别了一边在耳后,端坐在红木圆凳上仔细的扎着手里的淡黄色纸灯笼。
手边放了盛了绿色颜料的黑色砚台和一只极细小的黑头毛笔,笔头饶有兴致的坠了一颗墨绿色的珠子,细看里面似有一些规规矩矩的纹路。
这笔的扮相不像是用来作画的,反倒像是女子的上妆笔。
夙离打了一个哈欠,眼前顿时一片水色,缓了一会儿才拿了手边的毛笔在纸灯笼的表面细细的绘着,她的手细而白长,指甲是淡淡的黄粉色,指肚轻轻的捻着笔杆,一旁的黑发斜落下来,遮了光。
常理说来绿色应是藤,叶或草,她却偏生画了一支绿色的梅花,梅心留白,稍后又换笔填了朱砂,末了,旁提了一行小字——梅子一支。
反倒平白的有了一丝俗气。
夙离放下画笔,双手提了灯笼仔细掂量,“果然不辜负这几百年下的苦功夫,画的还算看的过眼。”
真是不让自己丧气半分。
夙离收拾了东西,将做好的纸灯笼小心翼翼的挂到墙上,这才闲了下来,取了放在门后竖着的淡黄色底子绘着水清色梅花的油纸伞就出了门。
她这人出门定要打伞,不然凡人看不到她,会少了许多乐趣。
目的地自然是不远处山头的那座月老庙,她虽是个性子冷的人儿,但是却是格外喜欢热闹的地方,约莫是身边无人,近日又无人来拜访,便耐不住性子想去看看了。
她自然是不用走着去,凡人出门有路,她这个不凡的“人”自然也有她自己去的途径,撑了伞,一个晃身就到了月老庙的山脚下。
现在是近了年关天自然是冷的厉害,她这一身轻巧的穿着免不得引人注目,加上冬日好端端的艳阳天,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偏生只她一人打了把伞过来,不时便有人看过来。
不过这伞打的极低,遮了她大半个脸去,只看得见消瘦的下巴和撑着伞柄末端的细长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