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重游侠,洛阳富才雄。
玉剑浮云骑,金鞍明月弓。
——卢照邻《结客少年场行》
没多久,约的人陆陆续续来到醉翁楼。来的人除尉迟瑛、李隆基、处月姐妹、薛徽外,还有波斯王子普尚、卢国公程咬金之孙程伯献、李隆基密友崔涤、姜皎、京城游侠韩风、曲钟等。人到齐后,李隆基将各位都一一作了介绍。李隆基对尉迟瑛大大的夸奖了一番,说什么尉迟瑛在救处月姐妹时一剑毙七人,在擂台上对战时只用一只手就击败了阿史那铜罗。尉迟瑛被李隆基吹捧的颇为不好意思,连连谦让。处月和薛徽虽知道李隆基夸大其词,因为见过尉迟瑛功夫,知道他功夫确实非同了得,也不说破。
只有采月笑道:“三郎,尉迟瑛救我姐妹时你又没看到,怎么救人的过程被你描述的栩栩如生,仿佛你亲眼看到一样。”
李隆基听了,眼珠一转,笑道:“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有人给我讲了。”采月又要驳他,被处月一扯衣服,采月会意这才止住。
李隆基道:“隆基生平最佩服英雄豪杰,尉迟少侠行侠仗义,诸位,咱们敬尉迟少侠一杯如何?”众人一起举杯。
尉迟瑛饮了酒,说道:“不怕诸位笑话,打了两架,我现在饿的前胸贴后背,能不能让我先填饱肚子?”
李隆基道:“等等,这醉翁楼又小又偏僻,尉迟兄可知我为什么选中这里?”
尉迟瑛道:“不知。”
李隆基笑道:“皇上颁布禁屠令,不让杀生,这里正是我们偷偷吃肉的地方。”
尉迟瑛一听说有肉吃,两眼放光,道:“赶紧赶紧,上肉上肉!我现在饿的能吃一头牛。”李隆基让人上菜,这里不愧是临淄王选的地方,上的菜肴确实非同一般:光明虾炙、乳酿鱼、红羊枝杖蹄、八仙盘、暖寒花酿驴、同心生结脯、金银夹花、冷蟾儿羹等摆了一桌子不说,还有只烤全鹿,尉迟瑛也不顾斯文,上去就切了只鹿腿,大吃大嚼起来。众人看他的馋相,无不哈哈大笑。
尉迟瑛眼前能吃的都被他扫的一干二净。采月不停的取笑他的吃相,他也就嘿嘿一笑,只管填饱肚子。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隆基看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便道:“如今突厥人在大周横行无忌,尉迟少侠虽然今天给大家出了口恶气,但那些人回到草原,怕是又要滋事,如今的边境真是永无宁日。”
姜皎道:“其实国内难道无良将?我听说凉州就刚打了大胜仗,凉州都督唐休璟在洪元谷大破吐蕃人,震动吐蕃朝堂。”
尉迟瑛道:“不瞒各位,这场战争我刚好参与了,当时于阗王抽调于阗国中精锐协助王师,我就在其中,唐将军看我武艺不错,就把我编入亲卫部队。”
诸人一听就来了兴趣,问战争经过。尉迟瑛道:“当时吐蕃国内政权更迭,新王登基没多久。那新王想通过大胜仗来立威,便派大将麹莽布支率数万骑进犯凉州,包围了昌松。唐将军见莽布支的军队兵器盔甲明亮,对我们说:‘吐蕃掌权的论钦陵兄弟都已经被杀,莽布支初次领兵打仗,还不熟悉军事。所以虽然吐蕃军队看起来好像是精锐之师,但实际上却容易对付,让我先击破他们。’于是披挂上阵,率先攻破莽布支军队的防线,六战六捷,吐蕃兵溃不成军。共斩敌人首级二千五百个,俘获吐蕃两员裨将,然后收兵。我当时,就在唐老将军身边。”
众人一听都不住的称赞唐将军,薛徽听闻尉迟瑛已经上过战场,羡慕不已,他说:“我早就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上战场为国杀敌,而不是在这金吾卫里空耗,天天在京城巡视街道。”
尉迟瑛道:“你没上过战场不知道呆在京城的好处,还是安宁的日子好,我们安西的安宁都是一仗一仗打出来的。我们安西四镇自从陷落后老百姓吃了多少苦,王孝杰收复安西四镇以后我们才过上了安宁的日子。我平生最为遗憾的事情,就是王孝杰收付安西四镇时我年纪太小,没有亲自参与。”
这时,在一旁久坐不语,一直在喝着闷酒的波斯王子普尚带着醉意突然接话,黯然说道:“虽然王将军收复于阗时尉迟少侠没有参战,但你们于阗国至少收复了。而我波斯亡国已经近五十年,复国却遥遥无期。大唐高宗时期,高宗曾命裴行俭将军带兵护卫家父,帮我们复国,没想到无功而返。一晃二十多年过去,只觉得与我的祖国波斯越来越遥远,不知何年何月才有复国的一天。”说话嚎啕大哭。
众人被他一席话带的也有些感伤,李隆基被他这番话勾起武周代唐、自己一家被囚禁的旧事来,默默的望着皇宫的方向。众人在旁劝了半天,普尚才止住哭泣。
普尚对尉迟瑛道:“尉迟兄侠肝义胆,又英勇善战,普尚好生钦佩,不知道哪天能赏光到敝府一叙。”尉迟瑛看他一片赤诚,慨然应允。
尉迟瑛对众人说:“此次洪源谷之战,不仅仅是收获一场大胜,我还有幸结识了一位大哥,这位大哥少年时任侠好义,颇有韬略,连唐休璟将军都对他很赏识。”
李隆基急忙回道:“尉迟兄敬佩的大哥,定然是人才,不知道是谁?”
尉迟瑛道:“我这大哥名叫郭元振,我认识的时候任右武卫铠曹参军,因此次战功被封为主客郎中,虽然官职不高,但我相信以后必有大作为。”
李隆基一听便有心结交,说道:“希望尉迟兄有机会引荐一下,尉迟兄敬仰的人,我们自然都愿意倾心结交。”
尉迟瑛道:“有机会自然引荐。”
姜皎这时道:“可见我大周实际上是人才济济,只是高位上多庸才,才造成内外皆困。外面被突厥蹂躏,国内却贪腐横行,卖官鬻爵,大兴冤狱。拿河内王武懿宗来说,他畏敌如虎,对自己人却狠如财狼豺狼。神功元年,女皇命他为神兵道行军大总管,率兵二十万讨伐契丹。武懿宗率军刚至赵州,听说契丹数千骑兵将至冀州,敌人未至就已经吓得心惊胆战,他仓促退兵至相州,军需物资损失惨重。契丹乱平后,逃难的老百姓好不容易回到家里,武懿宗却认为百姓中有胁从契丹的属于谋反,不仅将这些老百姓杀了,杀了人后还生刳其胆。行刑时,血流盈前,武懿宗却言笑自若。他不仅要杀害被契丹胁迫而又回来的百姓,还要杀尽他们全家老小,真是狠毒至极。有这样的人领兵打仗,怎能赢得了突厥?”
尉迟瑛道:“他回来就没有被治罪?”
姜皎道:“女皇不仅没有惩处,还继续重用。现任左金吾大将军,掌管京城治安。”
尉迟瑛由于幼时经历,最恨这种人,愤愤不平的说道:“这厮怕是要不得好死!”
这时,李隆基怕他俩再说下去被人告密,惹祸上身,便止住他俩。李隆基说大家都喝了不少,这次先散了,下次再聚,众人便渐次告退。
李隆基和尉迟瑛去送处月姐妹上车,李隆基有些醉意,借着酒劲对处月说道:“此前我几次三番的请你,你都不出来。这次还是借着尉迟兄的名义,才把你请来的,我就那么讨你嫌么?”
处月道:“处月不是不知道临淄王的好意,但这京城中,处处是险地,处月胆小,不敢随意外出。尉迟少侠对我有救命之恩,且他师父与我父亲是故交,自然是不能不来,有得罪临淄王之处,还望见谅。”
李隆基嘴里念叨着“罢了罢了”,目送处月姐妹的车马消失在视野之后转身离开,其余诸人也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