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影虽是满腹犹疑,心想怪不得姑娘前些日子曾说要我多加留意容兰的举动,看来她的确是知道了什么,只是眼下不是与她分辨的时候,还是等过后再与姑娘慢慢计较此事。
芙影面上却不流露分毫,道:“容兰姑娘,你若真是有心帮我们姑娘,现在就过去代我照顾她吧,我且在这里等着王大夫。”
容兰却压低声音正色道:“芙影姑娘,我知道该怎样做,无论如何,将外面的人拦住便是了。与其这责任由姑娘来担,不如由我来领这罪责……”
芙影却道:“容兰姑娘还是尽快回去,我守在这里是顺理成章的,姑娘在这里,反而说不清楚了。”
容兰听罢此言,只好回去房中守着念奴了。芙影倒也不担心,里面有元大人和半夏守着,想必也不会出什么岔子,况且姑娘既然让容兰前来,想必也有自己的打算,她如此谨慎的人,必然不会冒这么大的风险的。
正在芙影急得来回转圈的功夫,一个小丫头急忙忙地走了过来,约有十三四岁的模样,看见芙影等在这里,便问道:“我家员外可是在里面?我方才寻了好几处,有人说员外好像在这里,跟员外的人也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竟是一个都不曾看见。”
芙影正焦头烂额的功夫,哪里又心思同她闲谈,便呵斥道:“哪里来的野丫头,这里也是你大呼小叫的地方吗!”
那丫头却道:“我是夫人房中的,因其他人都忙着,向晴姐姐便让我来寻员外了。”
芙影目光狠狠地看着这丫头道:“你可知道里面是什么人吗,我们姑娘可是你们大人的贵客,眼下正不知什么原因病倒了,你若是大呼小叫惊扰了她,元大人定会着人打烂你的嘴!还不快滚!”
那小丫头哪里见过这阵仗,一听见这话,又是急又是气,便气鼓鼓地哭着离开了。眼看着那小丫头拐过弯离去了,芙影才稍敛了怒色继续守在门口等着。
半个多时辰之后,王大夫便随着元致修派过去接的人来了,一进院门便随着芙影进入了内间。王尔年为念奴细细诊了脉,徐徐道:“念奴姑娘素来体弱,又兼平日里劳乏过度、不肯将养……只怕,今晚的饮食中还有一味进补的人参吧。”
元致修忙命人寻来当班的厨娘,一问果然,那道当归鸡汤里是放了人参的。王尔年道:“这便是了,念奴姑娘身子一直虚弱,本就不敢大补,可巧这两日夜间又伤了风,内热发散不及,一遇上这人参,可不是要出现这惊厥之症了吗,且容我再开个方子为她疏散疏散罢。”
闻及此言,元致修不禁追悔莫及,用膳的时候,自己看着念奴瘦弱,还努力劝念奴多饮些鸡汤来补一补身子呢,只是却不曾想到惹下了这个祸端。
王尔年斟酌了片刻,便提起笔写下了方子,写完之后,又沉思道:“这方子尚需一个药引子,此药引贵虽不贵,却是极难得的。”
元致修道:“王大夫只管说来,只要能寻来,我多费些功夫便是了。”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老婆子来回事,看见元致修便道:“大人,夫人请大人过去一趟……”还未来得及说完话,就有门房上当值的小厮急匆匆前来回禀:“云子衿云公子听说念奴姑娘病倒了,急急赶来了,如今就在门外。”
元致修一听云子衿来了,便赶紧起身迎出大门去,临出门前对那前来回事的老婆子道:“你且先到西边暖阁稍候片刻,你的话,一会儿再回。”元致修想着无非是杨郁言看这么晚了,还不见他回去,着人前来催促罢了,这有孕之人当真是较之前粘人许多,自打她有孕之后,便时常左思右想的,每日都要劝慰好些话才肯罢休。
见到云子衿后,元致修先是见了礼,然后道:“不想子衿兄漏夜来访,有失远迎,望勿怪罪。”
云子衿还礼道:“致修兄多礼了,是小弟深夜前来,打搅了。不知道念奴姑娘现今何处?”
元致修道:“现今正在一间厢房中休息,还没有醒过来,平日里为她瞧病的王大夫已经来诊过了,拟了方子,子衿兄快随我来。”说罢便一个请的手势,将云子衿引到东侧的一条小径上。
待元致修他们来到房门口时,那婆子又闻声赶来了,还未开口,元致修便边往里进边低声喝道:“急什么!没看见云公子在呢吗,说个话也这样急急忙忙的,也不怕我们元府被人耻笑!”
云子衿也道:“可是呢,也怪不得你家大人生气,眼下念奴姑娘病倒了,这病来如山倒,可不是要现将姑娘的病安置好吗,你先退下,其他的事,晚些时候再说罢。”
那婆子欲要开口分辨,元致修与云子衿便已进屋去了,便想着进屋再去回明,却不想被容兰在门口拦住了,只听容兰道:“刚才你家大人的话没听见吗?竟然这样大的胆子,还不快滚出去,仔细扰了大夫为我们念奴姑娘诊病,到时候只拿你问罪!”
那婆子便不敢分辨,只灰溜溜地走了。
却听王尔年继续对元致修和云子衿道:“刚刚说起这药引子,因之前我在顾州之时倒瞧过几例这样的病症,那药引子也是顾州醉波山上的一种香芩草,平日里也有将那草和着茶一道烹的,其香无比。这草做为这方子的药引子最佳,保证药到病除。芙影姑娘,不知花间袖可有这香芩草没有?”
芙影微皱着眉头倒:“因我们姑娘一向不喜香芩草的味道,觉得它的香气太过,反而压制了茶香,故而并没有备着。”
此时,却听云子衿道:“别的我怕还不知道,只是这香芩草我却见过,在我伯父家中存放着两盒之前宋大人送他的香芩草,叔父偶尔会烹上一些,我有幸在他那里品尝过一次,的确清香无比。不如致修兄赶紧派人去向伯父讨要一些吧,救人要紧,叔父必定慷慨相赠。”
元致修略一思索,又轻轻摇了摇头,道:“不妥,如此深夜,叨扰恩师已是罪过,又岂可命下人前往,实在是不敬,倒是我亲自连告罪带讨那香芩草,犹可说得过去。”言罢,便命小厮备了马车,不肯耽搁便往云老先生处去了,临行之际,恐小丫头照顾不周,又命小厮去请两个有些年纪的婆子前来周全。
王尔年也不敢耽搁,便拿着方子回铺子抓药去了。
将近一个时辰,元致修方才赶回府中,便赶紧将香芩草交与芙影,嘱咐她马上照着王尔年的法子前去煎,正巧这时,王尔年也拿着药回来了,便同芙影一道进了厨房去煎药。
芙影与王尔年刚出去不大功夫,只见方才来寻元致修的小丫头又来了,看见元致修便跪下哭道:“大人,夫人她……”
元致修惊道:“夫人她如何了?,染幽,你快说。”
“夫人腹中的孩子没有保住,好容易才保下夫人的性命来,只是,大夫说此番大伤了元气,只怕是以后也不能生育了……”林染幽啜泣着答道。
元致修先是一惊,然后赶紧起身准备出去,忽又想起云子衿,便向云子衿做了一个揖,还未及元致修说话,云子衿便道:“致修兄赶紧去看看吧,念奴姑娘这里有我照料你便放心吧。”
元致修向云子衿点一点头,然后又吩咐人去尹太医府上去禀报,说是如果回来得晚便不必过来了,已经有了对症之方了,又嘱咐去的人千万要好生感谢尹太医素日里的照拂。然后便随着林染幽回了内院。
一路上林染幽便道:“早在夫人刚觉不适之时我便奉向晴姐姐之命去请大人了,只是不知道被什么人给骂了一顿,回去又被向晴姐姐骂了一顿,说我不中用,便又派奶妈来请,谁知也没有请回去,后来向晴姐姐将屋中的一团糟交与奶妈与大夫处理,便亲自来寻大人,却碰巧大人又出去了……”
元致修闻听此言,心中自是悔恨交加,恨自己为何不肯先听那婆子将话说完,然后便又加快了些脚步。
待到元致修来至门前,却并未听到什么嘈杂的声音,掀开帘子进去里面,方才看见杨郁言已经睡去了,一张脸上竟是一点血色也无,头发一缕缕地粘在了脸庞上,屋内只剩了向晴一个人坐在窗前无声地哭着,竟连有人近前都没有察觉。
元致修看着向晴,便问:“夫人怎么样了?”
哪知向晴并不回答他的话,径直站起身来,将身子一转就出去了。元致修也不敢怪罪,只默默地坐在了方才向晴坐的那只凳子上。
此时,林染幽方道:“大人,我方才在这里的时候,听见大夫说夫人因倦极了,服了药便会睡一会子,莫要扰她,容她好好睡一阵子,睡好了方才有精神保养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