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
“玻璃碎片。”
“跟案件有关吗?”这里到处都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
“上面有血迹,先收着。”范启良伸手摸了摸在一旁磨爪子的小猫,“谢谢啦,小家伙。”
小马只好拿出证物袋,小心把东西收起来。
“这附近都搜查过了吗?有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后面有一颗老树,围墙又比较矮,听说很多学生会从那里翻墙进出。”
“没有监控?”
“这一片都没有监控。”
“有找到脚印什么的吗?”
小马摇摇头。
下课铃响了,薛严从教学楼中走了出来。
范启良想起孙鹏的话,上前去打了个招呼,“薛老师,下课啦。”
薛严看清来人,笑着拒绝了范启良递过来的烟,“范警官又来调查吗?我听说文熙已经醒了,应该很快就能查到犯人了。”
范启良把烟叼进嘴里,点燃后,深吸一口吐出,这才慢悠悠地回复道:“是啊,不过还是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
“两位真是辛苦了,要不要到办公室里喝口茶?”
“好啊,正好我渴了。”范启良把烟往地上一丢,用脚踩灭。
三个人坐在沙发上,范启良盯着泡茶的薛严,五官清秀,身材修长。
如果说有女学生暗恋他的话,完全不是没有可能,那么他能抗住这些诱惑吗?
“孙鹏今天有回来上课吗?”
薛严斟茶的手顿了一下,“没有,他请了假,在事情解决前应该不会回学校的。”然后将泡好的两杯茶推到范启良和他同事面前,“喝茶。”
“你觉得会是他做的吗?”
“这怎么说呢,”对于范启良的直白,薛严苦笑道,“虽然两个人有些纠葛,但我还是愿意相信我的学生,他不是那种人。”
“只怕其他人不是这么想的。”
“孙鹏这个人霸道惯了,难免让人误会。”
范启良喝了一杯茶,身体往前探,“那陈文熙呢,她跟别的同学,或者老师有矛盾吗?”
“文熙是个好学生,这些事不会发生在她身上的。”
“你还挺喜欢她。”
薛严保持平静的语气,直视范启良道:“学校里,应该没有不喜欢好学生的老师。”
范启良也停滞了表情回望着他,但很快就卸下了身上的压迫感,笑了起来,“可惜我读书的时候不是个好学生。”
“范警官太谦虚了。”
“好像呆的太久了,”范启良又喝下一杯茶,问道,“现在几点了?”
薛严自然地抬起胳膊,却想起自己并没有带手表。
“怎么了?手表丢了?”
“哦,应该是随手忘在哪里了。”
范启良听完这句话,没有别的反应,依旧坐着不动。薛严明白,今天若是看不见这块手表,是不行的。
他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随意翻找了几下,拿出了那块手表。
“原来在这。”
“这手表还真不错,能借我看看吗?”范启良拿着手表看了一会,完好无损,只能朝小马使使眼色。
小马厚着脸皮说道:“我最近正好也想买一块手表,薛老师不介意我拍一张照片吧?”
“当然不介意。”
客套了几句,两个人起身告辞。
出了校门,沿着路向西直走,就到了凌江公园。
天还早,公园里只有几个退休老人,旁边的篮球场上还不见人影。
范启良伸了伸懒腰,对小马说:“要不要来一局?”
时间过得很快,天黑了下来。孙鹏在房间里呆了一天,只要一闭上眼睛,陈文熙的脸就浮现在他的脑海中,整个人被愧疚、后怕这些情绪团团围住。
从家里偷跑出来。广德医院就在眼前,灯火通明。
孙鹏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回头找到了卖糖人的摊位。
简陋的摊位摆在路旁,后面坐着一位老人,正在为他制作糖人。一个小女孩倚在老人身边,好奇地盯着孙鹏看。
路上的人多是行色匆匆,少有停留。
孙鹏接过糖人,付了钱。
从前只要惹陈文熙生气,孙鹏就会买一个糖人给她赔罪,有了这糖人,她总能甜甜的笑起来,只是不知道这一次,还能不能……
病房里传来尖锐的吵闹声,孙鹏站在不远处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陈文熙大喊大叫着抗拒着所有人的靠近,医护人员不得不将人按在床上,注射镇定剂。
药效使女生安静了下来,她的脸朝向门外,在晃动的人影间轻轻勾起了嘴角,泪水慢慢从眼角滑落。
孙鹏不知道她是否看见自己,是否认得自己。
这一切已经超出他的接受范围,除了落荒而逃,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陈文熙的期待。
篮球场上,范启良越过防线,一记灌篮引得众人纷纷欢呼起来。
“头,没想到你还挺厉害的。”
范启良接过水,自夸道:“那是当然,不厉害能当你们的头吗!”
“哎,你是盛德的吧,这个孙鹏是不是你们学校的。”有人将孙鹏的胸卡递过来。
范启良越过旁边的学生,接过胸卡,果然是那个孙鹏,“你这哪来的?”
“他昨天落在这的,你认识的话给他带回去。”
“稍等。”见人正要迈步离开,范启良赶紧叫住他,“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那人犹豫了一下,看见范启良露出的证件,才答应下来。
“你还记得昨天孙鹏是几点离开的吗?”
“九点半左右。”
“奥?为什么会记得这么清楚?”
那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挠挠耳朵,“这不是家里那位管得严。昨天正查岗呢,拍照片的时候正巧把他也拍了进去,你看。”
范启良看着微信上的照片,背景里确实是孙鹏,“你确定他这时候是要离开吗?”
“对啊,那时候他好像撞到了人,我看见他的胸牌掉了要叫他,结果他跑的太快。”
“好,多谢。”
两个人对视一眼,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法庭上,法官宣判道:“被告人孙某,违背本人意志,对被害人实施强制猥亵的行为已构成强制猥亵妇女罪。
本案中,被告人家属积极赔偿被害人,被告人认罪态度较好,没有犯罪前科,且系在校学生,可酌情从轻处罚,故对辩护人对被告适用缓刑的意见予以采纳。
据此,法院依法作出判决,判处被告人孙某有期徒刑九个月,缓刑一年。”
结案之后的那些日子里,范启良总会想起那个深夜,在路上抱头痛哭的孙鹏。
不一会,电话响了。他伸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会,因为睡眠不足,整个人显得昏昏沉沉。
“喂?”
反应过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时,他整个人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睡意一下子就消失了。
陈文熙死了,在医院里自杀。
去医院的那条路,范启良还是在半路下了车。在街上晃荡着,找到了阎昱珩的事务所。
一进门就止不住的叹气。
阎昱珩瞥了他一眼,也不搭话,挽起袖子,自顾自的泡着茶,一套动作行云流水,颇有一股韵味。
“你倒是轻松自在,除了给我们局里当顾问,也没见你有什么生意。你说你本事那么大开什么事务所啊。”
“我看起来很缺钱吗。”男人放下手中的器皿,端起一杯茶细细品着。
范启良对着他仔细端详了一番,一身的名牌高定,光那手表都能抵得上自己几年的工资了,再看这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也不像是普通人家。
“嘿嘿,说的也是。”笑着也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好茶,好茶。”
两人虽然看起来熟稔的模样,但范启良对阎昱珩也是知之甚少。
大抵这世界上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自带气场,轻易就能将人折服为己所用吧。
范启良也不去深究,他这人除了办案,对什么事都不太在意。
阎昱珩也不管他那副牛饮的模样是否真能品出味道来,淡淡问道:“有事?”
成年人的世界,总有那些不足一提的烦心事,需要漫长的自愈过程,而这期间的总总,不可说。
“我只是在想,你自己能不能找个伴,不然别人总以为我和你有一腿。”
而且我还是被压的哪一个!当然这句话,范启良打死也不会说的,有损他的钢铁形象。
“在找。”
“哟,铁树开花啦,哪家姑娘这么倒霉被你看上了。”
是挺倒霉的。阎昱珩在心里想着,嘴上却是不提,“那个女生死了?”
范启良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这里的女生指的是陈文熙。
“你消息倒是快。”范启良对他这种看透生死的能力,也是见怪不怪了,“那学校不会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不是你说的‘没问题,普通案件’。”
范启良被他用自己的话一呛,也是不甘示落,“不能吧,你该不会实力不够忽悠我呢吧?”
“人可不见得就比鬼干净。”阎昱珩对于他的质疑不做辩解,靠在沙发上,摩挲着手中的铃铛。
“你说的也是。听说那女生的父亲,还坐上了主任的位置。”
“既然都定案了,管那么多干嘛。”
“觉得没意思。”范启良收起脸上的笑意。
看着他难得的一本正经,阎昱珩在心中叹了口气道:“众生皆苦。”
范启良满脸疲倦,低头盯着桌上的熏香出神,房间里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推门进来,范启良睁眼瞧着墙角的大钟,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睡了一下午。
进来的一男一女两人,对阎昱珩恭敬道:“先生。”
阎昱珩微微点头,对范启良下了逐客令,“不送。”
“什么,我可没说要走啊!”
不等阎昱珩再说什么,进来的那个女生便走过去,坐在沙发的扶手上,拉着范启良的胳膊,甜腻腻地开口道:“范先生也在啊,你上次给我说的英勇事迹还没讲完呢,我送送你,你再给我讲讲。”
“哼,还是我们小白会说话,走了。”范启良哼哼了几声,站起来跟小白一前一后的走了。
目送两人的身影离开,阎昱珩才开口问道:“怎么样?”
“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