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火车站,冷冷清清,很是寂寥,人群三三两两,有来接人的,也有来送人的,来来往往,迎人之喜交织着离愁……
“呜~呜~……呜~~~~”远方驶来的绿皮火车闪着远光灯,逆风带来一阵白烟,飘向火车车尾,应是从遥远的陌乡载了一车故人而来,却不知究是臂膀还是重负。
站长吹着哨子高举旗帜引领火车停下,铁门大开,两旁立马跑进站好了一批士兵维持秩序,将百姓与民众隔在外围。几位身着中山服的中年男子先后走进了火车站,后面还跟着几位夫人太太,都面容欣喜,满怀期待。
火车停稳后,第一节车厢开门支下了踏板,西装革履和洋容焕发的少爷小姐们纷纷下了车,身边谁也没有带仆人跟班,个个都是稳健大气的模样。
“儿子……我儿子回来了。”“那个穿蓝衣服的是我女儿……”“可算回来了。”“自从他走后,我都没睡过好觉。”“可不是,都没个准信儿……”…………
“行了,有话回去再和孩子们说,一会儿让司机先送夫人们回去吧。”站在最前面的外交部长回过头来嘱咐了两句。
孩子们见到父母亲友也都很开心,但较之两年前,早已不是曾经的稚童,如今的他们需要担负起国之重任
“外公!大舅舅,小舅舅。”柳念伊第一眼便在人群中认出了自己的亲人,不过自己这两个舅舅也来了,倒有几分意外,毕竟舅舅们从小便不怎么来往,只在过年过节时会碰上几面,过去偷听父亲与外公商谈时,还时常会听到这两个舅舅的恶行,什么私自勾结高层,立门立派……
“蔚儿啊……可算回来了。”尉迟桀看见自己外孙女如今的模样,十分开心,虽说心中从现在开始多了一份忧虑,但喜仍多于愁,笑洋溢在脸上,“这次又是坐船又是坐火车的,一路上累坏了吧。”
“还好,有同学们陪着说话,也就不觉得了。”柳念伊把疑虑藏在了心里,这两年的经历让她学会了许多,而对人她还是以前那个样子,青春的面容和明亮的双眸里让人看不出任何事情来。
“好,好……”尉迟桀很满意柳念伊的回答。
“爹怎么没有来?”柳念伊见身边同学的父母都来接车了,却没有见到自己的父亲。
尉迟桀听见柳念伊的话,倏然一愣,他知道蔚儿总会问到这个问题,却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他故作镇定,道着早已准备好的答案:“你爹有事出外勤了,最近一段时间都不在京城,所以没来一块儿接你。”他终是不知该如何正视这个苦命的孩子,只得回头看看别家和众人,扯开这个话题,“你们一会儿先跟着外交部长回一趟总部吧,办一下回来的手续,晚上回外公家来,这几日先住着我这里。”
“嗯,好。”柳念伊没发觉尉迟桀的异样,自是把他的话当真的听了。
南宫琛也找到了家人,交代了几句之后,便听见外交部的人在叫大家离开了,才回头去找柳念伊,跟着大部队一起坐车去总部。
进了总部之后,也没有什么手续要办,按他们的话说,手续早就帮他们办好了。倒是那位新上任的统将,滔滔不绝地在和他们讲述着如今朝野与政党,讲的是热血澎湃,学生们也在很耐心的听讲,毕竟都是旗党培养出来的人才,即使在蓬莱也没有少听少学旗党的政事,在这些学生的心里,只有一个党,他者皆为寇,皆是来扰乱政权的内忧外患。
只有柳念伊,心中一直记着父亲说过的话。她虽然也被灌输了不少旗党的概念,但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父亲。
他们这些学生,在这两年的变革中远在蓬莱,对于国内的事一概不知,就算有了解也只是一两封家中的来信,几乎无一人知其全貌。
那么,就还有改变他们观念的机会……都是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同学,柳念伊自知他们对于报国的鸿鹄之志。只要星党足够正派,转换他们思想也就越容易,如果他们愿意帮助星党,那么振兴国家的道路也就更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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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长辈们的层层教导与梳理,学生们对于如今的局势心里亦有了一个底,直至最后一行人被送出来时,已有几个人心中泛起了疑虑,对如今的旗党开始产生了几分猜忌,但是谁也没有动声色,都自知此次定是一场难打的硬仗,而自己便是自己一整个家族的寄托和希望,当然,家族也将是组织胁迫他们最好的软肋……
柳念伊简单与南宫琛告了别,就跟着舅舅的车回到了外公的家中,一路上舅舅们热情地与她攀谈着他们的上司和组织,看得出来,他俩是想拉拢她。柳念伊边耐心的敷衍着他们,边看向窗外的街道。
时间还早,天色却黑了大半,冬夜的京城不算太冷清,只不过许多店家的灯还未亮起来,不免显得有几分凄凉。
车辆左转右绕,一眼即过的都是些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景别,几乎是一瞬,那扇她时常惦念,漆红双开的大门和靛蓝金字的牌匾,从她眼前一闪而过。
那人的眉眼与浅笑也在这一刹那占据了她所有心绪,这两年她无时无刻不在想他,一落了空就给他写信,每月积攒下来都是成摞的信件,为此她被同学们还调侃过好几回,不知道辫儿哥哥他都收到没有。
除了官家人和重要文件,京城的普通百姓几乎没什么渠道可以寄信去蓬莱,这两年来,张云雷对她而言便是杳无音信的,他究竟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婚配?三庆最近怎么样?他有没有想自己?…………一概不知。
柳念伊低垂下眉眼,不敢被两位舅舅发现自己的情绪波动。如今自己也是有独特身份的人了,总部的长辈们都吩咐过两日要再召他们过去分配工作任务,为国为民效力。
在外学了两年,学什么自然干什么,其中的风险和分量柳念伊自己心里有数,自己已然不是两年前的柳念伊了,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将被人监控,所有和自己亲近的人都将成为他们要挟自己最好的借口,况且自己的未来将要与整个旗党反目。
……那么……无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心爱的男孩子啊……
柳念伊的眼眶湿润了。所以,这一切都意味着,她的辫儿哥哥这辈子娶谁都可以,唯独她柳念伊不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全他的性命无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