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桀在柳念伊看不到的地方看了一眼门外,神色有些复杂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柳念伊并没有发现异常。
“蔚儿,我把你父亲最后去过的地方给你,你去看看吧。”
柳念伊答应了尉迟桀,办事之前她也想看看父亲走过的路。
现在,传承晋胜家族的事业全部都落在了她的头上,有且也只有她一人。她的所思所虑囊括着家族兴盛、党和组织甚至之于国、之于生民......
因此,于其自身,她难以苟全。张云雷成了她此生必负之人,一切恩怨只得来世再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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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念伊独自一人走在这陌生的林路中,此处是郊外,即使是年少时也很少会来,更何况现在这种物是人非之景,来来往往赶路行人稀寥,还会看见路边草丛里有蛇虫的痕迹。柳念伊难免有些胆战,下意识握住了怀里备着的枪。在东莱时其实也受过这方面的训练,但是由于他们大多是文生,若是真的遇上大面积打斗,她还真的不易应付。
柳念伊边谨慎行路,边想着要是南宫琛在自己身边就好了。两年来,这个好友的弟弟与自己的来往不少,从小就熟悉的缘故,让同在异乡的二人对对方更是多了几分亲人的依赖,柳念伊这么多年来也一直把南宫琛当自己的弟弟对待。南宫琛身体素质良好,在东莱学习时被选进特训部队,虽然详细的柳念伊他们这种普通文生不便多晓,但是大概特训部队是用来干什么的大家都心知肚明。只要遇上出任务都是特训部队的选员去做,一年前南宫琛也是为数不多被派任务有机会回来的。他身手不错,枪法也准,要是现在他在身边自己肯定不会那么紧张。
自己家里的事还是要学会自己来解决,不要给无辜的人再带去更多的麻烦了吧......
柳念伊叹了一口气,暗暗地想到。
尉迟桀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大概的位置,并没有告诉自己具体父亲是在哪里出事的,恐怕现场也早已不存在了,自己只是抱着个幻想,试图填补一下内心的愧疚和难过,仿佛只要自己去到那个地方,就还能感受到父亲在世的气息一般。
心情仍然时极致低落的,即使经受过强训,柳念伊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做不到对此事熟视无睹,一路上自然也比平时少了几分警惕心理。两个熟悉的身影不远不近地一直跟在她的身后,还未预料到的危险正在无限向她靠近......
柳念伊在一方视野开阔处停下了脚步,面前是稻田,还有一道道沟渠,水波倒映着她失色的面容。一切似乎还是风平浪静的模样,一切好像还是岁月安好的境况,而她的父亲就是在这条路上丧了性命,用鲜血为组织杀出了一条血路,为她指明了需要奔赴的方向,给百姓的安稳带去了希望......柳念伊不免也生出几分世俗的愿望和自私心态:如果自己和父母都只是普通人家,隐居深山老林,会不会就可以不用面对枪林弹雨,不用防备暗箭心机,一家人早出晚归忙活,堪堪维持生计也好,起码大家都还是鲜活的生命,还能够看的见家人作为独立的生命体站在自己面前......哪不比如今阴阳两相隔来的好呢......
“小姑娘,看你在这儿站了这么久了,是在等人吗?”一个路过的老妇人与她搭话。
柳念伊回过神来,没敢贸然回答,不经意地打量了一下妇人,是普通农妇地装扮,挑着个担子装着两箩筐地菜,或许是个间谍又或许真的是个常人在此地歇脚。柳念伊只是摇摇头,又点点头。
妇人不解,也没多问,看向身边的男人,两人似是夫妻,说话带着延安的口音。
“这两天往京城去的人更多了,怕是不太平,咱早去早回吧。”
男人正喝着水,点点头。
妇人又砖头过来对柳念伊说话:“小姑娘,我看你应该是城里跑出来的吧,这两天外面比城里还不安全,早些回家吧,别在这乡野外的地儿待了哈。”见柳念伊还是看着自己不说话,继续道,“现在这世道除了生计,没什么事儿能比活着更重要啦。”
瞧着这两口子,柳念伊寻思着是伪党和东莱人的概率也小,听着话怪触动人的,顺着话点了点头。
“我爹就是死在这条路上的。”
两口子神色一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妇人说话声音比刚刚小了许多,
“姑娘,这里虽然乱好歹也离京城不远啦,近几个月我听说死过几个人,就在前面那段路里,可惜都是咱自己国家的人,好像晋胜将军也在人头里啊。”
说着,妇人还往刚刚走来的那段路指了指。
男人又点了点头。
柳念伊看着她指的方向,不住地眼眶一红,向妇人点了点头便准备往那处走去。
周旁五十米之内没人,柳念伊刚转过身没走两步,身后就传来男人的声音:“你是柳部长的女儿柳蔚吧。”
柳念伊整个人一僵停住了脚步,瞬间提高了警惕。糟糕,还是自己疏忽了。
她下意识攥紧怀里的枪,时刻准备战斗,自己不会还未开展父亲的计划就要充当炮灰了吧。当然,如果他们是伪党或者是其他党派的人要抓捕自己作为威胁工具的话,这一枪可能就要直接给自己了,帮不了大忙,起码不能再给外公带去更多累赘了。
“我们是星党的同志。”
刹那间,如释重负。
柳念伊立马转身,看着夫妻二人,不同于刚刚的冷漠,两人都带着温蔼的笑容。
“我以为需要很久以后才会见到你,没想到这么有缘,刚接到任务进京就遇上了。”妇人开始在包袱里翻找,“这个是顺带任务,让我们来京城找到你告诉你柳部长的消息。”
她把一个小布袋递给柳念伊:“柳部长说,你看到这个一定会相信我们。”
里面装着一节截断的金项圈,正是有独特纹路的那一段,父亲当年和她解释过那是甲骨文,连起来就是她的名字三个字。
当年她去东莱没有带走这件首饰,一是怕这么贵重的东西带走万一丢,二是觉得自己是去上学的不必带这么贵重的首饰,轻装上阵就好,所以就留在了府里,不想再次看见竟是以这种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