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的血红……那一袭青衫僵直的站立在自己面前。琥珀色的双眸在无声地控诉——
【都是你的错……!】
【你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样的废物还能活着啊!!!???】
青衫步步逼近,浸满鲜血的双手向着虚空伸出,胸口的鲜红越来越大,妖冶诡异……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并不想的……”
猛然惊醒。
刺眼的仿日光照明灯高悬在天花板上,哪怕高仿的照明设备能够如何表现太阳的暖意和放射光线,阿尔弗雷德的内心仍然是一片浓重的黑暗。床边的窗户倒映出建筑外界的情况:建筑师和建筑机器已经在如火如荼地重建被摧毁的总部建筑,重装加固掩护设备,科学家正在制造虫洞入口,试图将军医总部转移阵地。
自动门能够从内部清晰地展现外部的景象:护士人员以及其他身着白大褂的医师在来回奔忙,莫里斯背倚着门斜靠在墙边默默抽着电子烟,不时从唇齿间吐息出薄薄的白烟,氤氲缭绕攀上天花板的换气扇。
“你醒了?”莫里斯回头,阿尔弗雷德这才看清,对方的双手手掌、脖颈被绷带密密缠绕,额头、颧骨还贴上了方形的医用棉,黑曜石的双眼下,一片可怕的青黛色。但就算是这般狼狈,军人的风度依旧不减。
莫里斯默默将电子烟收了起来:“我知道军规里禁止我们吸烟。但有些时候,这些东西却能让我们暂时忘记伤痛……感觉还好吗?”
阿尔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
“涂……”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还活着。”莫里斯不待听完便打断了阿尔的话,“但是,这并不代表他的情况有多好。掠夺者的触手从他的右前胸穿入,三根肋骨折断,随后右心室外壁撕裂,心室大动脉断裂,最后从右肩胛骨穿出。直径有小臂宽的洞穿伤,动脉大出血。不过好在,抢救回来了,他离鬼门关只差一步。”
阿尔弗雷德神情复杂,紫罗兰的眼睛布满了血丝,嘴唇翕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个人觉得,你有必要知道这一切。原谅我的私心,抱歉。”说罢,莫里斯向阿尔鞠了一躬,“还有一件事,等会儿去见涂忘川时,小心别遇上胧队。”
******
涂忘川仍然在昏睡之中。病房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双手缠满绷带的丽日百合子抬头看着走进门的红发男人。
“胧队,非常感谢您及时将涂老师带回来……不然的话……”说着说着,百合子就已经哽咽不成声,“您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待吧?请一定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啊。”
“……想必你也累了吧?”红发男人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的沙哑,“你先下去休息吧……我……想单独和他待一会儿……”
“遵命。”丽日百合子鞠了一躬后从门口退了出去。
胧将身边的磁悬浮座椅调节至病床旁边,轻提披风后摆在涂忘川床边坐了下来。看着如同死去一般苍白的容颜和紧紧阖上的双眼,朱色的眼瞳里一丝悲愤的光芒闪过,转瞬即逝。胧取下右手的白色手套,手指抚上对方毫无血色的唇,顺势抚上右侧的脸颊,轻轻摩挲,像是对待这世间唯一的珍宝一般,小心再小心。
“川,让你第一次受如此严重的伤,是我的失败……”
忽的,胧将上身倾覆过去,就在快要碰触到对方嘴唇的时候,猛地顿住了身形。思忖再三,胧眉头轻皱,缓缓滑回了座椅上。
重新戴上手套,双手交十呈拱桥状,额头轻抵着。胧痛苦地蜷起身子。
“神啊……拜托您……”
【让我的川,回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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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过去,涂忘川已经恢复到能够继续工作了,但是在胧的强烈要求下,他还是继续在病床上静养。
在这几天里,阿尔弗雷德历经了一个极端痛苦的过程。他不敢去见涂忘川。每天夜里,涂忘川为他挡住攻击的场景不断重复浮现,逼得他快要发疯。这些天里他唯一的慰藉,就是不断地从丽日百合子那里打听涂忘川的恢复情况。无数次路过涂忘川的病房,他都会忍不住向里望上一眼。
也就只有一眼。
他不敢看多。他不敢直面涂忘川的表情。更何况,胧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涂忘川的病房里。
涂忘川脸色的恢复在阿尔弗雷德心里既是救赎的解药,又是致命的毒药。对方的脸色每红润一分,就会和当初的苍白形成更加鲜明的对比。阿尔弗雷德无数次站在镜子前看见自己就不禁想要作呕——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如此脆弱!!??】
【为什么自己要一直躲在他人的身后!!??】
笨蛋,白痴,废柴,丧家犬……
够了!已经够了!
父母也好,莫里斯也好,涂忘川也好,胧队也好。每次每次,自己都是躲在他人的影子里苟延残喘。
不想再这样了。
我要变强!我也想要去保护去守护!!!
不想成为一个……
【可有可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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胧刚刚从涂忘川的病房里出来,胧笑着捏了捏涂忘川的脸颊:“好好照顾自己。下次别再这么冲动了,有些人不值得。”
涂忘川只是看着他,并没有点头,琥珀色的瞳孔微微颤动着。
“胧队!胧队!”
焦急的声音乍响在走廊的另一端,阿尔弗雷德跌跌撞撞地向着胧和涂忘川跑来。
只听“噗通”一声,阿尔弗雷德已经跪在胧的面前:“恳求您!请让我变强吧!!!”
一看到阿尔弗雷德,胧的脾气就不打一处来。但是胧向来在军队里都是和蔼可亲的老大哥一样的存在,他强忍着内心熊熊燃烧的怒火,眉头紧锁:“……你,想变强?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处境在向我提出要求吗!?”
“我明白!!!”阿尔嘶吼道,他猛地抬起头,紫色的双眼里游动着无数鲜红的血丝,双眼下的乌青在苍白的皮肤衬托下更加触目惊心,“我非常清楚我的罪孽!我在此恳请您,目的是为了赎清我的罪恶!”说罢,阿尔猛地将头磕在了光洁的纳米瓷砖地上,鲜血顿时蜿蜒成无数细蛇,“无论让我做什么作为代价我都在所不辞!!!”
“我不想再龟缩在他人身后了!!!!”
【我受够了……这样无能的自己!】
涂忘川看着眼前的一切,瞳孔微微收缩。胧的表情隐没在刘海的阴影里,看不清是什么神情……突然,一抹诡异的弧度出现在胧的嘴角。
“你确定……什么代价都能够接受?”
“没错!”阿尔的眼里闪过一丝亮光。
“……阿尔弗雷德·潘德拉贡同志,你已经入伍这么多年,应该知道【十关卡】吧?”
听见这个词,涂忘川猛地看向胧,琥珀色的双眼里写满了震惊。但胧只是紧了紧牵着涂忘川的手。
“……我,知道……”阿尔低垂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恐,但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十关卡】是温斯顿帝国为了训练处足够强大的士兵而设置的训练关卡,分为:【物质】,【力量】,【机关】,【自然】,【精神】,【意志】,【欲望】,【情感】,【孤独】,【太虚黑暗】十个关卡。只有通过半数以上的士兵才有资格进入皇室贴身护卫队,通过全部关卡的士兵,才能够成为皇室太空军的总司令……也就是,您……”
胧嘴角的笑意更深:“没错。如果我说,我收你为徒的条件,是要求你通过【十关卡】中的前四个关卡呢?你还愿意吗?”
“我愿意!”
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以你的灵魂和尊严做担保?”
“阿尔弗雷德·潘德拉贡在此立下军令状!”
“好!有骨气!我看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那明天就出发吧!”
“遵命!”
待阿尔回去后,涂忘川一把甩开胧的手:“你为什么让他去【十关卡】!?你想害死他吗!!?”
“呵,那是他活该。”胧不屑地轻笑。
“你混蛋!!!”涂忘川一把揪起对方的领子,“你知不知道对于他那种连防身术都不会的士兵来说,四个关卡有多么危险!!!?你知不知道有多少比他强几倍的士兵都死在【十关卡】里面!!??”
胧紧握着涂忘川的手,强迫他松开自己的衣领:“那你呢?凭什么?!凭什么那个家伙值得你这样偏袒他!!??”
手上的力道因为愤怒和不解而加大,涂忘川疼的倒抽了一口冷气,五官微微扭曲:“不为什么……”
胧松开捏着涂忘川的手,又一把捏起对方的脸颊强行拉向自己:“你撒谎!!!我的金丝雀啊,你的羽毛已经长齐了是不是?!在你眼里,我这个把你从小拉扯大的兄长居然比不上那个你只见过一面的废物??!!!”
“这根本不是一码事!!!”涂忘川用力甩开胧的手,“我也不是你的金丝雀!!!”
“……”胧恍惚了一瞬。
“别再干涉我了!胧!”琥珀色双瞳里写满了悲痛,“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阿尔去【十关卡】!”
“……那……你又能做什么呢?我的川?”胧诡异地笑了起来,“军令状是不可破的……你难道想让整个温斯顿的皇室太空军蒙羞吗?就因为你那小小的自私?”
“到底是谁自私?”
“……”
“……胧,我不会破坏军令状。但是我也会去【十关卡】,亲自,带他回来!”
琥珀闪耀着穿透人心的尖锐光芒。
“你的金丝雀,总有一天会飞出笼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