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兄,就到这里吧。”
赛先生对老鼠说。
正是分辨不清这天是因为太阳还是月亮的光芒而得以明朗的时间。村里的一切都开始了骚动,宿醉的人因为持续的呕吐而被催促着早起,然后,妻儿也被搅得不得安睡。猪,羊,牛,狗,也因为嗅到了主人的呕吐物所散发出的腥味儿儿饥肠辘辘,开始哼叫。于是乎,树木,花草,也被扰得不安其分,它们使出浑身解数抖掉了躯干上已经悬挂了一夜的雨水和尘土。
你仔细去听,是那棵陈家的老槐树对于身下何老七尸体的抱怨。显然,何老七的尸体和老槐树在这一夜里相处得并不愉快。何老七被身上所覆盖的泥土压得喘不上气,又被土下的各类虫子叮咬得千疮百孔——虫子们蜂拥着挤进何老七露天的头颅,允吸着脑袋里残存的营养。这使得何老七的尸体感到痛苦,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却又被厚土压得动弹不了,只能从喉咙里发出阵阵死人疼痛的呜咽,还一边同老槐树哭诉肝肠。老槐树被其扰得一夜未眠。而那些个宿醉的人们,也用一声声间断的呕吐声与何老七的尸体遥相呼应。
“那你就送到这里吧。”
老鼠对赛先生说。
撑起整个村庄的土地也被这些过早的喊叫声激恼得躁动,开始发起怒来——地上的尘土,扬起来又落下。花草上的露水,滑落又顺着花杆重新攀爬上去。土地像是一张人脸,拼命地做出各种表情,以挤掉脸上人类呕吐的污垢。它苦于没有手臂将脏污抹去,遂只能如此挣扎,并发出痛苦的闷哼——惊动了它的天空兄弟。
“我会再来接你。”
赛先生对老鼠说。
土地的兄弟,天空。被吵醒了。它打了一个呵欠——太阳的光芒已经逐渐盖住了月亮的光芒。天已到了半明之际,使得云因为风的鼓动而在不断变化形状中向远方而去。朝霞,晨光,以及月亮残存的微光都一同显于天际。独雀,群鸟也从树巢涌起而随云而去。天空中的声音就此渐渐明了——是风与云相互摩擦的声音,是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是虫子被鸟叼在嘴里而发出感叹生命易逝的声音…千万种声音愈来愈闹,天的色彩也愈来愈鲜明。
“你等我。”
老鼠对赛先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