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楼宫正厅。
虽说胡言做好了要向哪吒道歉的准备,可这话到嘴边却有口难言,几次想要说出口却生生的被憋了回去。
哪吒瞧着胡言吞吞吐吐的样子,明显的欲言又止,但他这样扭扭捏捏的不说,看的哪吒浑身不自在,一时忍无可忍拍案而起,厉声冷言:“有话快说!”
胡言愣是被这一巴掌吓唬住,呆愣愣的下意识看向灵一,后者一副看热闹的神色,他便知道无法指望了,只得硬着头皮说出口:“今日之事是我思虑不周,先前对你有些成见,还望你不要介怀。”
哪吒自始自终都没有好好注意过胡言一次,之前只听他说话,总会给人一种无名小卒,不足为惧之辈的感觉。可今日的胡言却非昔日可比,语气中的沉稳轻重把握的恰到好处,既道了歉又未显卑微,哪里像之前那般不知深浅。
这个胡言似乎心中有某一种力量,或许之前他的种种表现都是装出来的。哪吒暗自于心,不曾将心中思绪万千透露分毫,他又何尝不是装模作样,有些事自己知道便可,还不到公诸于世的时候,或许他和胡言才是同道中人。
思索颇多,哪吒顿生一股惺惺相惜之意,却也不可表现的太过明显。将浮在手背上的混天绫甩到身侧,随后坐回椅子上,伸出手示意他二人同坐:“罢了,孰对孰错我也懒得追究,莫要激我或冤枉我便是。”
胡言抬手抱拳以礼,微微一笑,眼神停留在哪吒身上片刻,确与之前鲁莽且咋咋呼呼的形象判若两人。不过不得不说这个歉他还是要道的,纵使他掩饰的再好,也瞒不过自己的心,本认为天衣无缝的演技,却敌不过对灵一的担心,才以引出这次的误会:“多谢三太子包含。”
“你们突然这么客气,我倒是有些不习惯了。”灵一第一次见到他们两个坐在一处不急不恼,而且还语气平和的谈话,相比每次的互看不爽,灵一既觉得意外,又觉得欣喜。
“谁跟他客气?我才没有呢,就事论事,我还是一样不喜欢他!”胡言沉稳的样子消失殆尽,啧啧嘴不去看哪吒。
哪吒亦是满脸嫌弃之色,自顾自的饮茶不语。
灵一以为是自己说错了话,对于他们又水火不容的情况懊恼不已,分明方才还好好的,一句玩笑话而已,怎得就都翻脸了?
不等灵一开口劝和,李天王急匆匆从凌霄宝殿赶回来,连同金炉童子也一道来到云楼宫。
李天王瞧着哪吒与灵一都在,快步走去,金炉童子不忘礼数,问安后李天王才徐徐道来:“哪吒三日后你需下凡一趟。”
看李天王神色略急,哪吒本能的联想到有战事爆发,立刻正了神色,严肃道:“可是凡间有仗要打?”
李天王缓了一口气道:“非也,北海龙王熬顺大寿,彼时诸位仙家定要同去贺寿,四海龙王乃为四灵,寿诞非同寻常,定要普天同庆,故而我李家也要出席。”
哪吒微微皱眉:“莫非父王是要我去北海贺寿?”
“正是。”
“父王,哪吒与老龙王的过节你并非不知,为何要我去贺寿?”
“为父自然知晓,事过千年之久,早已烟消云散,何况又不是敖广寿诞。”
“他们四海龙王同气连枝,当初水淹陈塘可不止敖广一人,虽然事过千年,可我杀他侄子的事,并不代表没有发生过,父王要我如何去得北海?”哪吒并非忌惮四海龙王,而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虽然他在外人眼里还是那么无法无天,做事冲动不假思索。可实则不然,他拜入佛祖门下后锋芒已敛,性子沉稳不少。对于当年打死龙三太子一事他不曾后悔过,那是敖丙罪有应得,只是多少陈塘关的百姓,因为此事尸骨无存,他无法不耿耿于怀,无法不自责,毕竟是年少冲动才造成的后果。
李天王何尝不明白哪吒的意思,他对当年之事心中一直无法释怀,有恨亦有愧,恨四海龙王水淹陈塘,愧无辜百姓因他而亡:“哪吒不去不可,为父掌管兵权离不得天宫,你二哥休沐之期已过,明日便回南海,你若是也不去,敖顺岂不更要挑理?”
千年已过,四海龙王虽然不提旧事,对哪吒也算恭敬,但哪吒自己心里清楚,他们对自己的根本不是恭敬,而是畏惧。罢了,看来这一遭非走不可了:“也罢,三日后哪吒会备下厚礼,亲自去北海贺寿。”
李天王很欣慰,暗道哪吒长大了,明白该如何处事了。
“小师叔我来也是为了此事,天山也理当派人贺寿,所以狐帝修书一封,命你与胡言仙长一同前去。”金炉童子将书信交到灵一手中。
灵一仔细看来,与胡言相视一看,而后二人微微点头,决定同去:“好,我们知道了。”
金炉童子任务达成,还要回去炼丹,辞别道:“嗯,小师叔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灵一点点头:“去吧。”
李天王道:“你们三个孩子商量送什么贺礼吧,切记不可失了自家颜面,本王先走了。”
灵一、胡言道:“天王慢走。”
胡言身上什么值钱的宝贝也没有,而且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哪有宝贝好送:“所以我们要送什么?”
三人沉思许久,哪吒忽然望向莲池中的荷花台,不假思索足尖轻点,飞身跃过一个来回,便取出一枚晶莹剔透的蓝色云纹玉佩,上下由夜明珠与水泽流苏点缀更显华贵,然而这还不是玉佩最为贵重的地方。
哪吒轻抚玉佩,指尖停留在云纹玉上片刻,随后将整块玉佩紧紧的握在手中,声希味淡静如止水:“如今的哪吒无魂无魄,而这块玉佩中却封有我当年的一缕微弱残魂,将这份厚礼送去北海,够给他熬顺面子了。”
胡言暗暗震惊,谁说哪吒有勇无谋,此礼一送,明着向四海龙王表明了他舍生忘死的魄力,和对当年之事既往不咎的豁达,同时又可以缓解与四海的紧张关系。暗里更加可以收买人心,时刻提醒四海龙王,他哪吒能把命都轻易的送人,就不是等闲之辈,还隐隐威慑了龙王及六界众神,可谓一石三鸟。
灵一心思单纯,哪里懂得这些尔虞我诈,只觉得哪吒送的这块玉佩太过贵重:“你连魂魄都要送出去么?”
哪吒道:“有何不可?留在我这也并无用处。”
灵一也不知该说什么,只好闷不做声,微微摇头。
忽然灵一灵光一闪,变出一个画轴,驱动法力使它展开挂起。画中绘的是四片海域,却与如今的四海大不相同:“这是十几万年前,父帝平定四海战乱时,亲手绘制的四海图,幼时我觉着好看问父帝讨来的,不如就拿它做贺礼吧,送去北海到也应景。”
胡言点头赞道:“嗯!的确是一件有分量的贺礼,这四位老龙王怕是都没见过画中的四海旧象,不怕老龙王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