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傍晚时分,即墨身心疲惫地回到了工作的城市。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以后,她没再回骚塞的房子,而是直接住到了她指定让·费森一行人下榻的酒店。母亲和父亲的骤然离世让她悲痛欲绝,而里昂深沉的爱又使她获得新生。毁灭和救赎发生在同一时间,让即墨再也无心牵挂苏醒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她决定悉听尊便。假如苏醒顺利诞下那个婴儿,并不打算自己抚养,她就把那个孩子抱走;假如她半途流产了,或者生下后改变了注意,不打算送人了,她也绝对不会勉强。这就是她没有重新回到骚塞房子的原因。
早在一个星期前,让?费森就带着二十来个身材颀长、体格健美、容貌英俊的男子来到中国。这些人来自世界各地,但意大利人居多,年龄在二十五岁到三十五岁之间。包括让在内,有三分之二的人会说汉语。虽然他们对汉语语法掌握得不够精准,但基本的日常交流都没有问题。即墨的身体依旧很虚弱,但是她用坚强的意志力克服了精神上的颓丧。她一见到让·费森,就对没能隆重地迎接他们的到来,并让他们在酒店里整天无所事事地等待了这么长时间而深表歉意。但让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给了即墨一个温暖的拥抱。临行前,他已经从律师的口中得知夫人是因为什么事情急匆匆地赶回了中国。
范朋克和B·萨博是在肯尼迪国际机场偶遇的。当时他们俩人都要去中国,巧合的是又预定了同一班机。范朋克行色匆匆地赶到机场时,看到戴着墨镜的英俊潇洒的B·萨博被一群影迷团团围住,大家纷纷请求要和他合影。为了不得罪影迷,他不得不像个道具一样,酷酷地站在那里,摆着高雅帅气的姿势和每一个走到他身边的人照相。看到这一幕,范朋克无奈地摇了摇头。随即,他灵机一动,找来机场的工作人员,把萨博从那帮热情的拥趸中间解救了出来。
“说真的,老兄,”脱身后,萨博一边走,一边笑眯眯地对范朋克说,“下辈子说什么我都不当演员了。直到现在我才明白:自由和名利是背道而驰的。”
范朋克先是微微一笑,然后耸了耸肩。自从在即墨的婚礼上分别后,这俩个男人一直都没有主动联络过对方。但是,这并不是说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面。B·萨博是个公众人物,范朋克总是在报纸上或者电视上看到他。而且只要是他参演的电影上映,他也总会去捧场,也就是说不管多忙,总要去电影院观看。而萨博一有时间就会跑到拉斯维加斯赌上几把。他没有赌运,几乎是逢赌必输。把身上的钱输光后,他就跑到范朋克那里,混吃混喝一个星期,然后又忙自己的事了。
“你要去哪里?”萨博又问。
“中国。”范朋克回答,“即墨说需要我的帮助,但是我不清楚她遇到了什么麻烦。”
“直到现在你对她还是有求必应。”萨博环顾了一下四周,用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他并不知道即墨结婚三个月就成了寡妇。除了范朋克谁也不知道这三年即墨究竟经历了什么。所以他此话的言下之意是:人家都结婚三年了,也许孩子都有了,你还这么执迷不悟,这又何苦呢?
范朋克只是笑而不答。
“难道你对她还念念不忘?”萨博突然转过脸盯着范朋克的眼睛,问。
“你呢?为什么这么多年没听你和哪个女人传过绯闻?”范朋克为了转移话题,故意这样问道。
“我是个真的同性恋者,心里面一直有人。”萨博从范朋克的脸上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尖,直言不讳地说。他在说这句话时存心把“真的”这两个字的音拉得特别长,就好像刻意要让范朋克想起他年轻时的那段荒唐往事似的。这就好比是一种心理暗示,范朋克真的立刻想起了他扮演的那个假同性恋者的角色,不禁羞愧地低下了头。这正中萨博的下怀,他在心里偷乐了一把。因为对他来说,那段时光是他人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多年来,他始终对范朋克念念不忘,只是没有勇气向他表白自己的感情。这主要是因为即墨深深地嵌在范朋克的灵魂里,让他不敢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
“也许我能告诉你即编剧遇到了什么麻烦。”为了抚慰范朋克受伤的心灵,萨博用意味深长的语气紧接着说。
“真的吗?你是怎么知道的?”范朋克连忙问。
“因为我要去参演她自编自导的一部电影。”萨博得意洋洋地回答。
“原来如此。”范朋克喃喃地说,“怎么说你这也是要去中国喽?”
萨博点点头。就这样这俩个男人乘坐同一趟航班飞到了中国。飞机一落地,他们就及时联系即墨,这才知道她在前一天返回了西西里。他们找了一家酒店住下了。第二天早晨吃过早饭,萨博和范朋克去到了骚塞的公司。当时骚塞正在会见一个新签约的编剧,这个编剧要接替即墨的位置重新编写剧本。当时助理(以前为卜胥效力,现在为骚塞效力)轻轻推开总裁办公室的门,步履轻盈地走到他的身边,俯身在他耳边说,B·萨博和范朋克在外面等候。一听此话,骚塞的脸上显出惊讶的神色。因为他从未想过这俩个男人会突然造访,而且是一起来的。他不清楚他们为什么会突然来到中国。但是,他首先想到的一点是,他又有情敌了。他知道范朋克一直未婚,现在即墨又离婚了,谁能知道他们这次碰面会不会重新擦出爱的火花。一想到这一点,他立马没有了和新编剧交谈的心情,就随便找了个借口,把对方打发走了。那位编剧离开后,他并没有让助理把萨博和范朋克直接叫进来,而是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踱步。他心烦意乱,觉得自己又要大意失荆州了。
“我真不该和即墨订立那样一个赌约,现在想来简直是糊涂,万一我输了,也许我会因此真的失去她。这都怪我太心切,人一着急就会把事情搞砸。”他反剪双手,一边踱步,一边自言自语,“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看来范朋克要来当这个渔翁了。”他正这样想着,办公室的门被一股蛮力推开了,助理一脸惊恐之色挡在客人面前出现在总裁的视线里,他显然堵过客人,但没有拦住。范朋克和B·萨博意气风发地走了进来。
怎么说呢,由于错综复杂的原因,这是一个并不舒心的会面,但不舒心的人只有骚塞自己。因为到目前为止,范朋克和萨博还不知道他和即墨订立了那样一个万劫不复的赌约。之所以说那是一个万劫不复的赌约,是因为无论谁输谁赢,这个赌约让这对男女之间的爱情涂上了一层腐蚀剂,爱正在不知不觉地变质。骚塞的确要大意失荆州了。假如他输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他就没理由再去追求他深爱的人了;假如他赢了,如他所愿把即墨迎娶回了家,那种得胜的感觉也不外乎是即墨愿赌服输委身嫁给他的结果。可想而知,哪种结果都不明朗。所以,骚塞一时糊涂提出的这个赌约是十分不明智的。而关于这一点他也是直到现在才看明白。他简直悔不当初,但即墨那么认真,他已经没办法出尔反尔了,只能硬着头皮去应对。
对范朋克来说,其实心里也不舒服。这是因为他和骚塞的关系非常复杂:三年前,范朋克和骚塞一开始是情敌,后来又化敌为友,这是因为范朋克大度地选择了成人之美,但是最终他们俩人谁也没有得偿所愿,最终的结果是由于里昂的出现,俩个人又变成了同病相怜的难兄难弟。今日一见,彼此却各怀鬼胎。这是因为范朋克知道里昂故去了,即墨自由了,他又有了追求她的机会;而在骚塞这一边,也是这种情况,骚塞从即墨的口中得知她离婚了,恢复了单身,他也有了重新获得爱情的机会。这样一来,这俩个男人就又回到了起点的关系,变成了情敌。关于这一点,俩个人一见面就心照不宣。
而对萨博来说,他以前是卜骚即电影公司的旗下艺人,现在却成为了一个自由演员。关键是他还不知道,以后他很可能就要和即墨联手与以前的老板对着干了。所以,此时此刻,仿佛这三个男人之间的战争正在酝酿。
“是什么风把你俩吹来了?”骚塞放下手,走到俩个男人的面前,分别和他们握了握手,说。
范朋克和萨博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一直以为即墨要自编自导的这部电影必定由卜骚即电影公司制作、发行和放映,没想到骚塞却劈头盖脸地问了这样一句话。这句话表明他并不知道萨博和范朋克是因何而来。
“难道不是你支持即墨拍电影?”范朋克问。
骚塞并没有直接回答范朋克的话,而是问道:“怎么说是即墨把你们俩召唤来中国的?”
范朋克深深地望了萨博一眼,然后对着骚塞点点头。他虽然感到困惑不解,但猜测出即墨和骚塞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难道即编剧在没有任何外援的前提下,要自编自导一部电影?”萨博看着前老板的眼睛,用意味深长的口气问。
骚塞点点头。
“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呀……”萨博感叹道,随即他又用异样的口气紧接着说,“不过,她的丈夫既有钱又有势,别说是拍一部电影,就是拍十部也绰绰有余。”
“她离婚了。”骚塞冷冷地接话说。
范朋克大吃一惊。他不明白骚塞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谁告诉你即墨离婚了?”范朋克用诧异的口气问骚塞。
“即墨自己说的。”骚塞回答。
范朋克不再言语了,他陷入沉思中。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在心里问自己,“即墨为什么要对骚塞说她离婚了,而不说出事实的真相呢?三年后,她决定回到中国,难道不意味着她要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吗?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要隐瞒事实呢?”
就在这时,骚塞的手机响了,这个电话是即墨的母亲打来的。就这样,骚塞挂断电话后,这三个男人立刻前往了即墨的故居。这也是为什么即墨会在自己家见到这三个男人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