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卷宗里面夹着一张纸,这张纸上简单的勾勒了一幅草图,上面好像是一个圆弧形状的车轮,车轮上面却带着一块块的阻板,板子上似乎还固定着一些水斗。
李纲看了一眼,脑海中陡然间闪过一道灵光,仿佛认出了这幅图的出处。
“李大人?”
和诜见李纲有些发愣,不由的开口询问了一声。
李纲急忙回过神来,压着声音说:“和大人,这草图是从何而来?”
和诜没想到李纲竟然没有关注卷宗,而是看着这幅草图,脸上露出了和煦的笑容,“这草图是雄州的一名才子所做,昨天才送到州府里面,说是能够改造水车,造福一方呢!这名才子叫做林永林远州,无论诗词歌赋都算得上我雄州的一绝,说是我雄州第一才子也绝不为过啊……”
“林永?”李纲愣了一下,刚毅的脸颊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没错,这林永虽然年纪不过十八岁,但文章还是不错的,据说两年后要参加州试,中个举人什么的,绝对没有问题!”和诜不无自得的说。
北地读书苗子本来就少,所以能够有这种人才,也是和诜乐于见到的。
李纲放下总卷,沉吟了好长时间,他也看的出来这应该是改造后的水车。这种水车的原理极为简单,明眼人一眼便看的出来,只不过在李刚的印象中,这草图好像是出自那位叫做杨争的人,而且是在茶楼之中随意勾勒的。
如果真是出自杨争,那这位林永又是怎么回事?
“和大人,这卷宗我看过了,里面记载的东西,下官实在看不出什么,不过这水车改造上,下官还有一言要说!”
“哦?”和诜惊讶的看着李纲。
李纲站起身子,拱手说道:“下官曾在拒马河边遇到一少年,这少年虽是年少,但相貌堂堂,气度惊人。而且下官也曾见过这少年勾勒这副草图,根据下官得到的消息,这少年前些日子刚刚从州府借贷了五百贯,想要一举建造这水车,只是这少年名叫杨争,怎么会是这林永?”
和诜愣了愣,眼底顿时闪过一丝阴霾,“李大人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其中关节,或许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下官可以身家性命担保,绝对没有说谎!和大人这些日子稍稍打听一下,或许能够得知这件事情的真相!”李纲道。
和诜点了点头,轻叹一声,“我这就让人打探一下,另外也查一查这两具尸体的事情,李大人在府上稍稍休息,若是有了结果之后,和某肯定会给李大人一个交代!”
李纲急忙道:“和大人,下官在霸州有一知交好友,前些日子与他定了约会之期,只怕没办法在州衙内暂住,若是顺利的话,下官会在月内回来……”
和诜怔了怔,不过也没有挽留,他知道监察御史的身份极为特殊,很多事情自己还是不要打听的好。
“那和某便送一送李大人!”
“有劳!和大人,下官还希望和大人帮个忙,若是这位杨争有什么事情,和大人务必要伸出援手!”李纲再次拱手。
“一定!”和诜急忙答应了下来。
能够与一位监察御史打好关系,这对于任何一个官员来说,都是非常向往的事情。虽然这群人从来不与人成帮结伙,算得上是一种特殊的人群,但每一个仕途险恶,谁不希望有一两个知交好友?
送走了李纲之后,和诜便找来了下属。
“查,一定要给我严查,另外派人去杨家看着点,查看一下那位杨争,到底是什么人物!”
…………
…………
这背后隐藏的漩涡,仿佛一道激涌的暗流,随着和诜的一声令下,在雄州城内散开。
杨争并不知晓这一切,他只知道花儿开了,草绿了,春风吹来了!
近了!近了!
春天真的近了!
城外庄子最大的好处,便是照比城内要安静一些,而且乡下的人好像更加的朴素,也没有城内那么多的套路。
这一点,好像后世人也很清楚!
城市套路深,都想去农村!
看着满地的绿草,杨争感觉心情都提升到了某种高度,配合着一身短打衣服,跑步的时候都轻盈了几分,偶尔会跳动一下,来彰显他年轻的个性。
不过,即便是脚步轻盈了,他仿佛还是跟不上老黄的脚步,从始至终都差了那么一步。
大清早的绕着自家良田跑一圈,好像没什么事情,比现在更让杨争心情愉悦的。
老黄的脚步利落,在杨争身前半个身位,而孟大咬着牙的坚持着,落下了大约七八步的距离,在最后的便是凝儿与孟二,两个人好像始终跟不上节奏。
一圈下来,杨争已经是大汗淋漓,蹲在低头大口的喘着粗气。
老黄的脸上,连一粒汗珠都没有,依旧干涩的犹如树皮,这让杨争心底愤愤不平,暗骂了几句妖孽之后,转过了头。
“老黄,你这老家伙,肯定会功夫,对么?”
“不会!”老黄咧着嘴傻笑。
杨争翻了个白眼,“不会功夫还跑那么快?”
“不是我快,而是公子慢,是公子不行……”
“本公子就没有不行的事儿!”
杨争几乎暴走。
老黄依旧咧嘴傻笑,好像什么事情都不在意。
杨争哀叹了一声,从地上直起了身子,看着孟大已经接近了,才略微的喘了口气的询问道:“最近这里还算安分么?”
“这两三天还算安分,但是前些日子却一点都不安分!”孟大说道。
杨争点点头,心中已是明悟,这些日子他在城内装作要做布帛生意,让齐宣威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所以才会让这里安稳一些。不过等齐家反应过来之后,这里只怕又不会安宁了,而且还会更加的乱,毕竟马上就要收割了,留给齐家的时间不多了,齐家只要有所动作,必然是疯狂的反扑。
“好好的平复一下呼吸,咱们先回去再说!”杨争说了一句,然后转身向着远处的庄子走去。
这庄子不大,大约五六十户人家,这些人都是客户,自身没什么田,都要依靠着杨家的这块田过活。当年杨家祖上积攒下了这块田,让这些客户也有了一份口粮,虽然不至于富贵起来,却也能够保住一条命。
说的实在一些,这庄子里的人,几乎都是他杨家的。
进了庄子之后,杨争随处的看了看,发现庄子里的房屋,已经变得破败起来,这都是年久失修的结果,有些房子房梁坍塌了下来,但里面依旧住着人,这让杨争有些无法理解。
“庄子里的人,都指着外面那块田,现在日子过得不好,若是收成好一些的话,他们也会多一些口粮!”凝儿见自家公子的脸色不好,急忙在一旁说道。
杨争的眉头一皱,内心中却有些冷意。
那块田里的收成,虽然算不上大丰收,但也不至于让这些佃客们穷成这个样子,而田里的收成在,杨家没有过分的收取租子,这些佃客又穷成了这样,只怕这里面还有很多弯弯绕,是杨争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的。
回到了住处,杨争叫人打开了窗户,沉着阳光明媚的时间,好好的让屋子里通通风。
这住处不过是一座院落,连雄州城内的杨家都比不上,好在占地还算不小,虽是年久失修了一些,但还能够住人,不至于像一些佃客家里那样,房梁眼看着要坍塌了下来。
“和这些佃客们说一下,本公子这些日子便住在这里了!”
“昨天就和张六子他们说了,他们都很欢迎!”凝儿道。
杨争点着头,目光望向了孟二。
孟二急忙上前,说道:“公子,前些日子您让我找的匠人,应该马上就到了,大部分人不愿意过来,只有三人愿意过来!”
“三个人么?”杨争皱着眉头思考了片刻,轻叹了一声,“三人也足够了!这三人一旦过来,马上带他们过来见我!另外你有时间的话,回雄州城打探一下消息,看看齐家有没有什么新的动作!”
“好咧!”孟二点着头出去了。
杨争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暗暗的点了点头,转身去过前院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已经来了人。
从衣着上来看,应该不是匠人,更像是这庄子里的人,而且在这些人的身后,正是那天凝儿叫来堵住水渠的张六子。
张六子看杨争来了,想要上前,却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为首的一个人,脸色迟疑了半天。
杨争笑了笑,走了过去,凝儿急忙介绍道:“公子,这是庄子上的张老拐,平日庄子里有个大事小情,都是他老人家在主持……”
“张老拐见过公子!”
杨争点了点头,目光在这张老拐脸上扫了一眼,内心有些嗤笑。
这庄子上的人,杨争也是见了几个的,一个个身材干瘦,面带菜色,显然是有些营养不良。而这位张老拐却是面色红润,简直和吃了鹿胎膏一样,让杨争心底有些芥蒂。
“公子,这眼看着临近收割了,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张老拐干笑了一声,然后说道:“公子,您是不是特地过来查看的?这倒是没什么必要了,咱们再这个庄子里,都是些淳朴的汉子,一定把地给您好好的收拾稳妥了!”
杨争心底一阵冷笑,装!接着装?
还能装到什么时候?
“张伯?”杨争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坐在了院子里的椅子上,摊开双手,笑着说:“请开始你的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