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三章：大伴您歇歇吧
皇城高宫，这几日是先皇忌日，为了纪念他，同时也为了祈求佛主保佑年幼的，刚刚主政的新皇帝；皇太后已经闭关在千寿宫的佛堂诵经半个月了。
她跟本不知道现在的朝野里新的势力正在崛起，新的格局也即将随新皇帝的主政而铺开。
也可能是上了年龄了，她感觉自己有点力不从心了；身体上，再也没有以前熬夜批阅奏折的精力，对朝政，皇帝有他自己的看法；毕竟，大荆的天下不姓李。身居在后宫的女人，除了守着寂寞和孤独，那原始的失落感，才是自己的归属，欲望和高权，才是这个王朝的男人所有。
儿大不由娘！
李太后叹息间，有执起佛珠，念了声：阿弥陀佛！
……………
千寿宫大门外，士兵们正拦住又来闯宫的冯保政；
自打，高朋安出事到现在整整十日；他每天都来千寿宫“闯宫”；
“冯公公，您就请回吧！”守门的士兵都不好意思了，冯保政怎么说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天天不识好歹的，老往这闯；
“那，你们就不晓得给咱家通报一声嘛！”冯保政有些生气，憋着公丫嗓子，大声地说。
“冯公公，您这不是诚心为难小的么？！要是能通报，小的们早就给您传话了，就是太后她老人家，下的懿旨！闭关诵经期间，谁都不见！”另一个士兵说。
“对呀，就是呀！冯公公，这外头风大的，您赶紧回去歇着吧！”
“娘娘…娘娘…！”冯保政低头轻轻唤着。
“诶，冯公公！您还是快走吧！”士兵催着冯保政。
…………眼看今天又没戏，冯保政叹了口气，低头有点失落的离开了。
………………………………
“诶，你听说了吗？他干儿子现在是皇上面前的大红人！”冯保政走出些距离，就听到后面的士兵开始八卦起来；
“那有啥好奇怪，那个家伙不是随了这个野【】】爹？！听说，很快，就要做内府的大太监了！哈哈哈”
…………
后宫御花园；
“哼！”皇帝一脸不悦的拍桌；
“真的是气死朕了！这群家伙！”指着桌上的一堆奏折，对眼前的书林子就是一通抱怨；
“陛下，陛下！您消消火！”书林子一脸谄媚的恭维着，马上佝偻向前给皇上捏肩捶腿；哄到：“想想这些大人们，要么是翰林院的学士，要么就是六科给事……，既然都联袂上书，想必是，为高大人解慷之懈（求情）！嘿嘿…”
“哼哼，你错了！”皇帝转头又笑；“这几份奏折里，大多都是给高朋安求情的！但是，有几份，却是参他的！”
“哦？”书林子假装惊讶；
“喏，你看看！”皇帝毫不吝啬的就把奏折递给书林子，自己则拿起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高朋安父亲去世一事，经过发酵，很多人都已经知道了；按照大荆律法，高朋安确实应该回老家守孝三年，已尽子女义务；但是，目前他的变法正在朝廷上下实施开来；很多东西都离不开他的指挥！也正好给了他上书夺情的机会；往日的门生党羽们，纷纷为他附和高唱节气！
但是，翰林院那几个谏官老家伙们依旧是爱唱反调！借机鼓吹，朝廷祖制，祖宗之法什么的；非要高朋安，做天下人臣之表率！
书林子没有细看奏折内容，只是随手拨弄几下，就看到了张正维的奏折，也是参高朋安的；心里暗暗一喜，看来自己这个老朋友跟自己还是一如既往地心照不宣般默契；
“皇上，您既然都同意高大人夺情了，这些大夫谏官们怎么还有这么多意见呀？！”书林子假装抱怨；
“鬼知道？……朕只是暂时让他好好在家老老实实待三个月，守守孝，意思意思也就罢了！……现在全国的变革振兴，还都指望着他们这些肱骨大臣呢！……朕怎么可能糊涂到真让他辞官守孝三年！……”皇上解释着说，随手掰了几块手上的糕点，喂了池子里的鱼；尽管这些年，受了不少高朋安的气，但是打心眼里，皇帝还是很佩服自己老师这样的改革者。
“那高大人就真的过分了！”书林子突然脱口而出；
“嗯？”
“陛下！”书林子立马为自己的失言低头跪下，“奴才冒犯！”
“没事！小林子，你接着说！”皇上没有怪罪的意思，只顾自的喂鱼；
“高大人应该理解陛下的良苦用心！您下了他的台阶，他也应该顺着您的台阶下呀！……如今，纠结门生们，上书来是什么意思嘛，好像他的官停不得嘛！”书林子夸张的表情跟捏高的嗓门，简直就能让皇帝想起高朋安高傲的样子；
重重一甩！拍拍手！不悦的说：“朕没说要革他的职！朕是为他好！……只是让他的什么改革先停一下嘛！……他说改革，就敢大刀阔斧的动朕的皇亲国戚门；他说变法，就敢拿朕的封疆大吏磨刀霍霍的……，他眼里还有我这个皇帝吗？朝野上下早就已经怨声载道了，要不是母后一直给他撑腰，几时他还有这般耀武扬威的模样？！”
“我只是看在他是先皇的老臣，也曾是朕的老师；好让他在家歇歇！散散朝中上下这些人的怨气嘛！”
“嘿嘿，万岁爷，您消消气！他们这些党羽们就是同气连枝的！”
“哎，算了！他们总以为真是年轻不懂事的小皇帝，都把朕糊涂的刷着呢！”
“怎么会呢？爷您在奴才的心里永远是这个！”书林子竖起大拇指；
“哈哈哈”书林子嘴里抹了蜜一般，哄得皇上哈哈直笑。
………
二人聊着正酣，就看到远处落寞走来的冯保政；
“干爹？”书林子低语；皇上看看他愣神的模样，忍不住那手中的鱼食砸了下，看见还不叫！
“大伴！大伴！”皇帝朝远处的冯保政招手，让他过来；书林子却好像害怕的想要告退，被皇上瞪了一眼，也就作罢。
“老奴，见过陛下圣安！”冯保政作揖请安；皇上摆摆手，没有看看他，自顾地喂着鱼；
“见过干爹！”既然碰面着了，书林子还是尴尬的作揖请安。
冯保政没有理会，张口就要提及高朋安的事情；皇帝看着他局促的样子，没有说话，给他倒茶：“大伴，这是赣江府今年新上贡的翠芽仙！你尝尝！”
冯保政，接过茶杯，放鼻尖轻轻一闻，余香不绝，淡淡细细，如烟似袅；再，品茗入喉，却咋觉苦涩，忍得不禁眉头一皱，又不好张口唾之；乏得下咽，再咀嚼，茶叶，却如甘蜜，一股甜意沁心而来。
“哈哈哈……”皇帝看到冯保政一副惊讶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
“咳咳，大伴呀大伴！”皇上顿顿说，“这个茶就是这样，你要带着叶儿一起吃！让它带着茶水的苦涩味一起入喉！才有味道！”
“妙呀！皇上！咱家从未尝试过这般滋味的茶！……若是茶水下咽必是苦涩万分，须将茶叶一起嚼碎了，瞒过味蕾，再来回忆，这淡淡的余香！……妙哉！真是，苦不离涩，涩而泛着甘香！……好一个绝佳组合呐！”冯保政笑着。
“绝佳组合？！”万庆皇帝有所悟的看着冯保政，一脸铁凝，接着说：“大伴，你说，如果朕的大荆朝臣中也有翠芽仙，这样的‘绝佳组合’？！你说，是咱们大荆之香呢，还是会让朕如鲠在喉的泛着苦涩呢？”
突然气氛间掠过一丝尴尬，好在冯保政马上就听出了万庆皇帝话里有话！
先是几秒沉默，然后微笑着示意：“哈哈，圣上万岁！我大荆之所以有千秋万业，倚得并不是什么能臣莩治，而是我历代朝君励精图治，为人善用所致！……依大伴相信，陛下之圣明，将不畏弄臣之所惑，大荆盛世必将千秋万代……”讲完倒也识趣的深深作了一揖。
“哈哈哈，大伴大伴！……您和母后从小就陪着朕，教朕从识文断字到心系天下黎明的胸怀！您们的期望，和良苦用心，朕岂不知？！”冯保政就是冯保政，三言两语，就把皇帝哄得，感动的不行。
一旁的书林子看着两人聊得这么开心，露出不屑的眼神；嘴角一扬，马上就要给冯保政来唱一场好戏。
恰好，东宫内伺太监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嘴来一个劲的嘟囔着；“书公公，大事不好了！”
许是小太监不注意，被皇上留意到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书林子有点慌张，但还是故作正经的，点点头，对皇上说：“禀皇上，一点小事……”
“你先退下吧！”书林子对着小太监说。
“这……”小太监好像并不认为这是件小事，犹豫着打算退下。
“呵？！”皇上看他们这一副欲盖弥彰的样子，就来了兴致；“别走！给朕站住！到底何事？给朕说说！”
反正今天没有啥国家大事，关心关心自家后院的小事，也或有几分乐趣！
“皇……皇上！”小太监立马就腿软了，跪在亭外，看了看和眉善目的冯保政，又看了两眼对自己使眼色的书林子。
“说！”磨磨唧唧的人惹得皇上头疼，叫他一点耐心也没有。
“噗”小太监吓破胆，立马扑倒在地上，脸扎在地上，那也不敢看，才敢开口说：
就在刚刚，皇城的东大门侍卫来报，有两个形迹可疑的人鬼鬼祟祟的想要混出皇宫，被侍卫拦下盘问；还没经问，就从他们的身上搜出了一包袱内务府失窃的一些贡品宝物；守城士兵马上就要将二人扭送到，内务府调查时，服毒自尽了；负责调查的人从二人的身上，搜出了两块，刻有冯字的出宫令。
三人移步来到了内务府。
看到令牌，冯保政有些吃惊；但是，看到横躺着那两具尸体，心里暗叫凉了。
他们二人是伺候冯保政的贴身太监。
皇上本来想开口问的，看到冯保政一脸错愕的表情，不用想，答案都写在脸上了。
“大伴？此二人可是你身边伺候的贴身太监？”万庆皇帝故意问着。
“皇……皇上！”腿一哆嗦，话还没出口解释，冯保政就跪在皇上面前。
“大伴！…你？！”
“皇上恕罪！……”冯保政乞求的解释道：“这两个奴才确实是老奴身边的人！……可是…老奴不知，真不知，他们为什么偷老奴的令牌出宫啊！皇……皇上！”
“你不知？！”皇上有点怀疑。
“您不知？”书林子一旁忍不住插话，“禀皇上！守门侍卫说，此二人是奉了冯公公的命令出宫的！”
“你？！……书公公，你休要胡说！”冯保政看着这个昔日跟自己点头哈腰的“干儿子”如今得了势，尾巴都找不着了。
“冯爹，您可一向不是这么管教下人的！若您真是不知，怎让这二苟东西，盗了您的令牌来出宫呢？”冯保政管下人的手段，万庆也算是见识过的。
莫非，真是管教不严？还是他想出宫贩卖贡品？而后者是掉脑袋的事，没有缺钱惹事，他为什么这么干？
“小林子！你怎么对大伴说话的！……”尽管自己长大后不喜欢这个爱唠叨的大伴，但是心地的敬意，却不成减退半分。
“小的，给冯爹赔不是！”书林子转头，又微笑着看着冯保政。
“小林子，你看看，这事怎么处理吧？”皇上一看尸体惨白的模样，心里就瘆得慌，逃离状的想要出来。
“禀皇上，这事涉及皇家贡品被盗一事！……暂还需要内务府先调查，又结果了，再报大理寺！”
“嗯！”皇上再也无心呆这里了，便说道：“小林子，你先负责这件事！……有结果了，再告诉朕！”皇上捂着鼻子，赶不及要走，乎又说道：“至于大伴呢，暂时回您自己那歇着，配合小林子调查，宫中事务先安排给别人吧！”
皇上赶忙逃出来，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