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在冬日的阳光中行驶,光线穿透车窗照在夏蕙苍白的侧脸上,她脸上就像是刮着冰雪的寒冬,这让她原本就白净的脸上更加上了一些白色。她的眼睛望着窗外,愣愣的,让她妩媚的眼睛没有了平日里的半点光彩。她的思绪似乎是一条看不见的牵引线,没有人知道伸向了遥远的什么地方,会把散落在四处的什么东西重新穿起来。
下了车,夏蕙却不动,宋一鸣揪着她的袖子把她拉进入小区里。到了楼下,夏蕙看着这栋房子倒不似自己家那般是90年代的老楼,是十几层拔地而起的高层。矗立在寒风中看着更加威严挺立,抬着头仰望上去,是让人高不可及的距离感。钢筋水泥的外墙全然没有温暖的感觉,阳光暖暖的光线照射过来,也只能在某个玻璃上投射下一个极其亮的点,就像是金属反射的光芒,反倒让人心生寒意。
宋一鸣已经按了下面的对讲,楼道门已经打开了,可是夏蕙呆在楼门口就是不进去,脸上看上去很是委屈,马上就要哭出来了,宋一鸣用手轻轻地、轻轻地拨弄了一下夏蕙的头发,说:“进去吧。”夏蕙抬起脸来,脸上委屈的表情看的人都心碎,宋一鸣一把拉住了夏蕙的手,夏蕙明明是感觉他朝着外面要拽着自己离开的,可是几秒钟之后,夏蕙还是被宋一鸣拽着进入了大楼。
进了大楼,关上的单元门隔绝了外面明亮的光线,宋一鸣此时看着夏蕙脸上倒是一种无所谓的感情。宋一鸣内心是纠结的,就像是蔓延生长的藤蔓,会把自己所珍视的一切守护住,他想把她保护在自己所及的范围内,可是却又希望能够透进来一些空气、阳光,让她能够成为自己想成为的样子,甚至为了让她能够面对自己不想面对的内心而把她狠心的推出去。
电梯间站着一位身材瘦削,头发花白,戴着眼镜的人,他紧张的看着打开的楼门,看到宋一鸣后,就又把脸看向了贴在墙上的布告栏。
夏蕙跟在了宋一鸣后面,走到了那位老人的身边,叫了一句:“爸。”宋一鸣也愣了一下,他没有从任何地方见过夏蕙爸爸的照片,魏槐对于这件事情也是知之甚少。但马上宋一鸣很礼貌的问:“叔叔好,我是夏蕙的朋友。”
夏爸爸看着夏蕙是一脸的慈爱的眼神,语气有些激动,说:“走,赶紧上去。”夏蕙嗯了一声。
在电梯里,夏爸爸看着夏蕙,皱起了眉头,说:“穿的这是什么样子?就不会规规矩矩穿个衣服和裤子。”
夏蕙咽了咽口水,说:“我穿的这是裙子,有什么不规矩的?”
夏爸爸继续说:“这裙子这么短?衣服这一条带子,那一条带子的?”
夏蕙声音有些提高,说:“我这也叫衣服,谁说那种死板的衣服裤子才叫衣服?我是小孩子的时候也没见你关心我穿什么。”
两人的语气剑拔弩张,宋一鸣搂了一下夏蕙的肩膀,这个臂膀让夏蕙内心平静了不少,夏蕙舒了一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电梯到了楼层,出了电梯门,夏爸爸先走了出去,打开了虚关着的房门,宋一鸣跟着进去了,夏蕙在后面磨磨蹭蹭也进去了。
夏蕙关上了门,站在门口没有往里面走,这是一个她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虽然说父母在哪里,家就在那里,但是对于夏蕙,这是一个完全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夏爸爸上前拉了夏蕙的胳膊,到了厨房,对着夏蕙说:“还不问人?”夏蕙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对着那个穿着长裙的背影淡淡的说了句:“阿姨好。这是我给您买的护肤品。”夏蕙把早上才去买的护肤品递了过去。那人转过头,微笑着看着夏蕙,说:“还买东西干什么?赶紧去坐吧。”然后又回过头去忙手里的了。
夏蕙心里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快步走到客厅去了。宋一鸣给夏蕙递了个眼色,自己留了下来在厨房里帮忙了。
夏蕙坐了下来,打量着这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阳台上有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毛笔和砚台,旁边放着一叠写过的纸,夏蕙走了过去,看着桌子中间铺着的纸上只写了几个字,其中一个字还只是写了一半,这大概就是因为听到门铃所以赶着下去接自己,所以没有写完吧,她这样想着,心里有些幸福像是翻转的云彩在滚动。
“你看我这字写的怎么样?”一个声音在夏蕙身旁响起。夏蕙不用回头,就知道这个熟悉的声音来自谁。
“挺好的。”夏蕙看着那几个字说,“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趴在自己踮着脚还不太够着的桌子上看着你写毛笔字,后来好像就不写了。”
“嗯,后来工作忙了,就没有写了,几年前又开始写了。”
夏蕙哦了一声,觉着和爸爸终于有些共同的话题了,但是旋即她又感觉他们彼此不在生命中很久了,都不知道现在彼此的样子了。面前的叫爸爸的这个人也许早就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夏蕙看向了墙上挂的一幅字,写的洋洋洒洒,看了半天她一时也看不明白,又歪着头看着。夏爸爸说:“那写的是家和万事兴。一个书法协会的朋友送的。”夏蕙皱紧了眉头,这几个字就像是一个吟者在低声细语,却诉说着夏蕙怎么都体会不到的温情。
记忆中夏蕙从小学三年级起就和父亲只是一年见一两次面的,后来越来越没有什么好聊的了,再后来两个人的见面不是无话可说就是会吵起来。就像大多数关系一样,没有用心经营,即使有血缘的牵绊,也会慢慢淡化成普通关系,但是这种淡化了的至亲关系,才更让人感觉内心冰凉,就像是在身体里面流淌的不是滚烫的热血,而是翻滚的冰凉,渐渐把整心都冰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