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怀瑾面色稍显忧虑:“讷儿长大了,一切事情,自己能处置个八八九九了。此时要紧的,是英儿。”
谢含英容颜稚嫩,比谭讷小了四岁,又不像谭讷一般经历过家中之事,眼神中清澈单纯。
见谢含英投来这样的如水般的眼神,谢怀瑾的心隐隐作痛。她一时不知怎么开口,但也仿佛是下了狠心似的:“含英啊,有些事原本应当是你父母讲与你听的,我这个做姑姑的为什么还要操这个心呢,是因为姑姑不仅在意你,你身上背负的,还有谢氏的家运。”
谢含英的好奇心被这话提起来了,她的食指裹着帕子,轻轻地扶着自己的鼻尖,眉尾上扬,柔美之中略显英气。
谢怀瑾看着谢含英说:“前一阵子,在西北驻防的绥远大将军曲公胜失了妻子。皇帝有意派贵女嫁过去。我大伯父、也就是你爷爷谢阁老主动请求谢家女子应嫁,为了这事,谢家各支推辞得不可开交。只是你父亲平素不将仕途放在心上,此时便只能任由这烫手的山芋落到你的头上。唉!”
“什么?”谭讷轻呼,“不是贵女么?舅舅不曾入仕途,怎么也轮不到表妹啊!”
谢怀瑾轻叹,看着垂下手去的呆呆的谢含英说:“她父亲是白身不假,可是她爷爷不是当朝的阁老嘛。自然也是贵重的。”
谭讷着急地看着谢含英问:“那怎么办,这么小小的年纪就要到那风沙肆虐的地方,并且离家这么远。”
谢含英继续呆呆地坐着,她眼神虽说直直的,可心里想着:这件事她是逃不掉了,以后的事情自己只能靠自己了。她抬起眼,坚定地问:“姑姑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提醒英儿吗?”
谢怀瑾点点头:“不愧是我谢家的好女儿。”她略松了口气,接着说:“大伯父要谢氏与绥远大将军联姻也有他的道理。你父亲这一辈的男子不是才能平平,就是无心政治。要想家族无忧,还要靠女儿的婚姻。大伯父慧眼识人,他先将讷儿的母亲嫁与谭家。”这时谢怀瑾转向谭讷,继续说:“虽说大姐姐早逝,可你父亲的前途还是很好的,也是重情重义的。你兄长现在虽说只是一介校书郎,可升任学士也不过十年八年的事情。又听说谭诚与东宫同在弘文馆中的郡王很是交好……”
还没等谢怀瑾把话说完,谭讷就打断了她说:“我哥不是那样的人。”
“先别说你哥的动机怎样,有这么一个朋友总比没有要好得多。”
商海中历练的谭讷不得不承认,谢怀瑾说得很对。
谢怀瑾接着说:“轮到我出嫁的时候,大伯父很是慎重,当时求亲的人很多,层层筛选下来,只有这个绥远大将军曲公胜和现丞相长子钟毓黍。实在难以决断,大伯父便出了个主意,叫我父亲在自家约二人喝茶。那端茶的小厮故意将热茶泼往他们身上。这曲公胜立时面露怒色,而钟毓黍却谈笑自若,大伯便觉得钟家的教养更为妥当,无论顺势逆势,均能保前程无忧,故而将我嫁与钟家。果然,钟家竟然能得丞相之位。”
谭讷不解:“可这绥远将军前程也好的很啊!”
谢怀瑾也笑着说:“当时曲公胜可不像现在这般炙手可热,大齐尚未一统之时,北方军中势力了得的,多数是云氏和郝氏的子弟。皇帝刚打算向南用兵的时候,诸武官都自请去南方,只有他请缨镇守西北。熬了这么些年了,由一介普通将领升任了一品将军不说,竟也得了封号。大伯父也为当初谢家没再多一个适婚的女孩而遗憾。绥远大将军丧妻,伯父便迫不及待地要结下这门亲事。”
谢怀瑾看看谢含英,感到很为难。谁料谢含英却赞赏起来:“难怪谢氏一族煊赫得如此长久,也不枉当年爷爷让他入得了最后一局,果然也有几分英雄之气。”
谢怀瑾愣了一愣,旋即说:“傻丫头,事情也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当初曲家求亲不成,这番功成名就,谢氏却主动结亲,你想想,他会怎样看待谢氏。还有,你与他年纪上也差出许多,他未必会爱重于你,另外,他那些个儿子女儿,你要如何对待?”
谢含英眼神开始游移,只听谢怀瑾说:“所以今天叫你来这里,让讷儿与你说一说她在家里与继母如何相处,他父亲与她继母如何相处的,心中好有个数。姑姑也知道你是聪明的,必然会学以致用,见招拆招的。”
谢含英心中确实不快,自己要嫁的,竟然是爷爷给姑姑挑剩下的,便怏怏地说:“这与表姐家怎么能一样呢,谭家是文臣,姑父又是知书晓理的。听姑姑说那个姓曲的,想来就是个粗人,为人处世怎么会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