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同时也毁了六两立身立命的信仰。”
北堂小葱僵在原地,不知不觉间已泪湿双颊,她看着秦十亿消失在空间另一侧的背影,用尽最后一丝不甘嘶喊道。
“男人最大的信仰,除了能屈能伸,还有能破能立。”
秦十亿的声音传回来,严肃得不含一丝同为女人的同情,“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你们这个时代什么吗?就是你们这个时代女人像房价泡沫一样高傲肤浅的金贵,你们女人可以为所欲为,而男人扛着所有不甘委曲求全之后,还得抗下所有责任,结果你们的朋友圈里,出现最多的一句话,竟然是,终究还是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秦十亿最后一句话直接蹦碎了北堂小葱的所有心防:“你之所以敢休他王六两,是因为你知道王六两在乎你,在乎孩子,在乎家。可你不懂穷山恶水里出来的人,是何其在乎那种纯粹的亲和情。一旦被玷污了,又会何其心痛?你以为王六两真的还对你一心一意吗?那他为什么回来得越来越晚?为什么越来越不敢看北堂小蒜和潇湘?他信仰的爱情和信仰的伦理世观,本都独属于你,完美融合,可你却亲手打破了这份完美,逼他在两种信奉的信仰里作出鱼与熊掌的抉择,他在人性的边缘挣扎沉沦,是你逼的,你不买单,我看不惯,于是过来帮他结账罢了。”
“够了!”王六两嘶吼道,不让秦十亿再说。
这个活了二十八年,只在母亲死时和七次生死之间红过眼睛怒戾滔天的刁民,生平第九次红了眼睛,像一头黑夜里的孤狼。
他身上的燥意越来越浓烈,可他始终倔强地压制着,纵然浑身颤抖不休,忍得很辛苦……
他双手拢袖在袖中,微微佝偻着背,转身艰难地走进院子里,艰难地穿过抄手游廊,来到后花园里,跳入深秋霜雨里冰凉的鱼池中。
他想借这深秋寒池,压下自己的浴火和炙烤的人性,重新变得清醒。
看这架势,似乎纵然自焚而死,他也不愿意颠覆自己的信仰,作出伤害北堂小葱姐妹的事。
北堂家老太君不知何时悄然楮着拐杖站在西厢阁楼窗前,静静看向这夜色里院子里的种种。
寒池里的王六两,庭院里的北堂小葱,主卧里几尽疯魔的北堂小蒜,偏房里同样苦苦压抑的刑湘潇……
都逃不过她岁月沉淀过的老眼。
夜色深浓,遮掩去她脸上的岁月沟壑和神情,只是那对老目深深,静默不言。
很久之后,越余前已经修行到心神初境,就再止步不前的北堂小葱,亲手把北堂小蒜和邢湘潇扔入寒池,然后自己回到主卧,倒身便睡。
似乎坐下这个决定,消耗了她所有的精气神,她很快沉沉睡去。
那封休书引发的、积压已久的心结,在她睡梦中缓缓消散。
她身上的气机渐浓,一路破开心神桎梏,于睡梦中直跨通幽之境,破入入微境中。
后花园里,早就欲??焚身的北堂小蒜,感知到北堂小葱的破境气机,苦苦压制的最后一缕清醒灵丝,知道自家姐姐心结已解,心神摇坠之间,那缕清醒灵丝也被烈火焚烧殆尽,再也压不住自身本能欲望,饿狼一般扑向王六两。
她体内苦苦压制的Y望彻底释放,顿时引爆了她身旁也同样苦苦压制的刑湘潇……
伫立良久的老太君无声一叹,隐入黑夜中的阁楼,关了木窗……
身在寒池中的王六两,被两女缠身,如引青蛇助他修行的法海,再也守不住冰清灵台,坠入魔道……
那一夜,寒池翻涌,烟波浩荡,似倾撒了雄黄酒的酒池,使得小蒜湘潇这青白二蛇双双现出妖身,鏖战以魔证佛的妖僧王六两。
……
……
正躺在躺椅上观注着五万余所修行学院学子修行,并兴致勃勃偷学正酣的郑乎秋,一骨碌从躺椅上翻坐起来,看向突兀出现的秦十亿,惊喜中不忘献媚道:“小十亿大姐大,你这是来视察咱们逸尘大佬的工作来啦?”
他没有听到秦十亿对北堂小葱说的那些话,她是用道语说的。
秦十亿没有搭理他,冷声道:“起开!”
郑乎秋屁颠颠站起来,伸手朝躺椅虚迎道:“好勒,大姐大你请。”
秦十亿走到躺椅边坐下,看向庭院中作为五万余所修行学院阵枢的mini版透明学院。
她的双眼忽然变得深邃无垠,像两方星河倒旋的浩瀚宇宙,望穿阵枢与十二道各处学院之间的联系道律,同时望进五万余所学院修行神殿中……
十二道各处,分布在五万余所修行神殿中的那两亿多原神州罪民,此时已是庆国子民的子女后裔们独自修行的幻境洞天,同时出现在秦十亿眼中。
而在旁边看着的郑乎秋眼中,却是两亿多个秦十亿,同时出现在这两亿多罪民后裔幻境里,每个罪民后裔面前都有一个秦十亿。
她看着这两亿罪民后裔,声音却同时响彻五万余所修行神殿:
“你们的父母长辈正在南方海岛上,缺衣少食,外敌环伺,内忧外困,你们担忧焦虑,心早就乱了,却还强迫着自己窝在幻境中修行,简直是窝囊废。”
这两亿多本就无心修行的罪民后裔,听到声音后齐齐睁眼,怒目看向秦十亿,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真的挺像个窝囊废的。
“不服气呀!亏你们都修到了通幽境,还有些甚至已经踏入入微境中,却只能憋屈地窝在这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母长辈去死,难道不是窝囊废吗?”
秦十亿冷语嘲笑道:“或许你们的父母跟你们通过话,不愿你们放弃大好的前程,嘱咐你们千万要隐忍,不要擅自去救,生怕触怒萧远,断了你们的修行路,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呐!”
“可你们的父母长辈宁愿死,也不愿断你们的前程,你们却连救他们的勇气都没有,一个个白眼狼一样,配修有情道吗?”
骂着这些罪民后裔,那个时而装疯卖傻,时而又疯癫鬼魅如妖女的秦十亿,却第一次在两亿多人面前红了眼睛,嗓音沙哑,如咽在喉,极尽嘲讽道:
“我观你们此间史书,许多大义灭亲的坦荡人物,浩浩风骨,莫非你们书读得多了,也想效仿这些前人,也觉得自家长辈父母是罪不可恕,才如此奋勇修行,想行这大义灭亲的忠肝义胆之举,亲自把飞剑斩在你们父母长辈的脖子上?”
“你放屁!”
两亿多罪民后裔,纷纷从跏趺跌坐的修行冥思状中暴起,纷纷红眼,怒目而视秦十亿,似乎秦十亿再敢出言侮辱自家父母长辈一句,就要与秦十亿不死不休。
“呵呵!”
秦十亿丝毫不惧,继续嘲讽道:“虽然知怒不知耻,但也算还有点亲情人性。”
秦十亿忽然神色一肃,沉声道:“为人父母者,再奸再恶,十有七八都是为了自家孩子不步自己后程,十之二三是为自己生平不如意出口恶气,十之一二一是为了家族绵延,只有个别不配称为人的,才是图那奢华享乐。奸恶之中,很多另有不足为外人道的凄苦隐情,都是这世间种种不如意逼的,倘若能得富贵安稳尚能留下良善美名,人间谁又愿意为恶?”
“你们既然还会心乱,还敢起身反驳于我,说明你们还是个有情人,还想守护。修行是为了变得强大,而强大的意义在于守护……”
秦十亿声音骤转高亢:“敢违逆萧远意志,违逆海外天道,把那群围困你们父母长辈的王八蛋沉尸海底的,随我御剑杀敌!”
秦十亿伸手身前一划,内天地洞开,内天地中有处剑山,寸草不生,荒芜岩土间插满绣剑断剑,此时齐齐震颤嗡鸣!
一时间光华大作,铁锈蹦飞。
两亿飞剑退去锈迹,再绽放秋水剑光,拔地而起,鱼贯而出,其余断剑残身,震颤剑鸣愈发亢厉,似奏战歌。
两亿飞剑洞穿时空规则,从秦十亿身前须臾而至十二道各地修行神殿中,悬浮在两亿罪民后裔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