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天行信手从悬崖上折了一根枯刺藤,干枯的荆条瞬间变得圆润水嫩,在陈天行手中活了过来,开始吐枝抽芽,长出圆绒的青叶,开出小小的白花。
陈天行背着手,把玩着刺藤,不慌不忙走向萧远。
『莫名瑟瑟发抖,我在陈教授身上感受到了天人合一,道法自然的韵味。』
『突然想到我父亲提着竹条子赶往网吧,把我拖到大街上抽打的往事。』
『有画面感了!』
『一想到渣男远即将被陈教授像教育熊孩子一样抽,我就激动得不行!』
萧远的脸皮不自然地抽了抽,开口提醒道:
“爸,你用这种暴揍熊孩子的家庭武器和我打,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
“有点不尊重我。”
“尊重是相互的。”
陈天行把荆条横于眼前,细细观赏荆条上盛开的小百花,平声气和道:“揍你这种不尊重岳父的王八犊子,用荆条抽再适合不过了。”
萧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本是右手握荆条,在左手掌心中轻轻拍打的陈天行,忽然挥动荆条,奋力抽向他的肩膀。
萧远不慌不忙,侧身躲开。
可他侧身九十度,他周围时空却悄然逆转,正好也是九十度,又把他转了回来,好像萧远没有动过一般。
而陈天行的荆条却丝毫不受时空折转的影响,照常往他肩头落下。
萧远仰身便倒。
时空再度往上翻回,让他再次站回原位,荆条依旧落往他肩上同一位置。
萧远逆转时空道律,驱动时空逆转,可明明星云颠倒天地逆转了,萧远却没有跟随时空转动,被陈天行动用宇宙法则,直接排斥在时空之外,荆条依旧落向他的肩。
似乎无论萧远怎么躲,都躲不过陈天行这一根与宇宙法道合为一体的荆条。
弹幕一片惊呼:
『卧槽,这么玄乎的吗?』
『感觉是对我十六年寒窗苦读最大的侮辱!就算是扭曲时空也得大质量密度的天体才行,更何况是直接把时空折叠90°!』
『同辱!荆条长一米,两人相距不过一米五,陈教授折叠了萧远站立的时空,自己却不能受丝毫影响,荆条也没有弯折,这触及我的学问盲区了。』
『如果硬要用我们的学问来强行解释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陈教授入道之后,已经跃入更高维时空。』
『真·最牛自动追踪术!』
『这比自动追踪高级一万倍好么。陈教授折叠时空,如同我们折纸,渣男远是纸中小人画,荆条就是陈教授手中铅笔,在小人肩上画道伤口,还不是想怎么画怎么画?这是降维打击!』
萧远依旧不慌,身形骤然虚淡成空,由质转能,化作纯能量态。
『喔豁!纸中小人渣男远消失了!』
陈天行荆条没有变招,照常落下。
出乎所有看直播学子的意料——
荆条并没有抽空。
“啪”的一声脆响,化作纯能量态萧远被从时空中抽了出来,重新变为肉身形态。
他的右手反扣在左肩上,拇指食指扣合如啄,锁住了荆条。两个指头指尖却被荆条抽得通红,微微发肿。
萧远曲指连弹,手上气窍尽开,道韵似春风在指间流转,能量玄元以超高频率从他指尖迸涌而出,在道律驱使之下,把荆条崩碎成能量。
萧远猛地抬手,掀起狂风,把荆条化作的能量吹散打乱,随风送远。同时身形横移猛进,向陈天行撞来,叫喝道:“不就是维度跃迁吗,我也会。”
萧远身后的雪山,头顶的星云,和他的距离始终未变,他竟是带着整片时空,撞向了陈天行。
不……
在萧远和陈天行中间的夜穹里,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切面,把这方天地切割成了两片时空,切面极速往陈天行那边靠去。
更准确地说,是萧远带着他身处的时空,不断挤压陈天行身处的时空。
不止如此,陈天行的身后还有一面同样的切面,好似两块透明钢板,两面夹击,要把陈天行压成纸片人。
观看直播的学子眼中,陈天行的身形被时空挤压得越来越薄,不由惊呼出声,为陈天行捏了一把冷汗。
陈天行却处变不惊,并指作剑,朝身前挤压过来的时空断面虚虚一画,以法则之力,在断面上切开一道口。
陈天行脚跟轻点虚空,脚下时空涟漪微漾,人已似流云纵起,并指作剑的手猛地斜举后拉,在头顶四十五度摊开。
虚空能量海忽然沸腾如潮,法则驱御之下能质化转,道律加持,一根荆条又再度显化在他手中。
陈天行握住荆条,人正好从时空断面破开的切口中飞出,踏入萧远身处时空,荆条高竖过头,从上往下直直挥落,抽向萧远脑袋。
“又是荆条!有完没完了老爷子?”
萧远大怒,伸手探入虚空能量海中随手一抓,掏出一堆不可见的虚粒子,虚粒子来不及湮灭被掏出,化作实粒子,萧远重重握拳,拳心内骤然光明大放,粒子聚合释放出高能射线和超高温,瞬间把身遭空气尽化作等离子形态。
陈天行荆条只来得及挥到萧远头顶一尺处,就被狂暴能量射线和等离子体直接气化。
荆条气化,陈天行依旧保持惯性挥动空手,来不及变招。萧远抓住这个破绽,时空道韵骤然弥漫出体,驱御局部时空向上流转弯折,人相对时空未动,被时空带着上翻。
好似太极图案中流转的阴阳双鱼,本是萧远在下,陈天行在上,突然颠倒过来,变成了萧远在上,陈天行在下。
萧远猛然伸手,高举,重重挥下。
啪!
重重一巴掌抽在陈天行屁股上。
他本是往陈天行脑袋的抽的,抽到一半觉得不妥,才改为打屁股。
“用荆条把我当熊孩子抽?打你屁股!”萧远大怒道。
陈天行被拍下虚空,落入山脉,急忙召唤法则驱御道律,让脚下掀起狂风,托着自己重新飞上夜穹,转头看着自己高高肿气的屁股,再也无法保持自己儒雅归璞的帅大叔形象,怒不可抑道:
“老子打死你个不懂礼数目无尊长的混账,你就不能打别处?”
萧远争锋相对:“是你先拿荆条抽我的!”
“还敢顶嘴!”陈天行气到直接骂出祖传方言:“瓜怂,受死!”
陈天行骤然浑身放光,像久被尘牢封锁的明珠,尘尽光生,照破山河。
被他收敛隐去的威严法度再次汪洋恣肆地绽放,在身后凝成巍峨法相。
无尽法则符文从他体内光明神藏中喷涌而出,在他身遭翻飞缠绕,交织成大道神枢,法则锁链,何止万亿道,纷纷延伸至天尽头。
法眼洞明,如恒星璀璨,双瞳中透明符文闪烁,扫视乾坤,任何极致微处的宇宙质能运转,都在他眼中纤毫毕现,洞彻宇宙道律。
他眼中所看到的宇宙运转规则,都会在他身后的宇宙神枢图中显化,在每一条宇宙阵枢分形分支上流转,不断化演出虚空暗物、能量潮汐、璀璨星系,棋布星辰、万象众生……构筑出一个和此方真实宇宙一般无二的虚影世界。
那不是投影,是他的法界。
他悟得情法合一,一朝入道便合道,他已是道,是法。
原本的法道领域,也随之进阶,蜕变成他的法界。
人在法界之中,只要他想,便可以调动这方宇宙的所有法则道律能量御敌。
也可以只是这方宇宙的一粒尘埃,一缕能量,一丝本源,无为随逐。
却唯独不能凌驾法则之上,把自己变成宇宙的主宰,予取予求。否则就会被宇宙剥回法身,沦为凡身。
不在法之下,也不在法之上,与法齐平,法判乾坤——是他对法度理解的恰好。
法度威严、正气浩然、书卷霁月、儒雅清风、随和上善、睿智渊然……这些很多人毕其一生也求一不可得的气韵,包括他现在对萧远这样不顾形象的放浪形骸,在他身上完美融合——
是他五十年人世修行凝练的本然。
以人之本然见天地恰好,抵达天人合一之境。
法界初成,巍巍大势顿生,让所有围观和看直播的学子心脏顿时一窒,无油生出敬畏之感,却又有浓烈想要克服敬畏去亲近的冲动。
陈天行带着巍巍法界,卷身向萧远袭来。
可是,行至半途的陈天行,身形却忽然微微停楞了片刻,旋即露出恍然明悟的笑容,继续裹罩向萧远,身上萦绕流转的气运之机,越发缥缈玄神,边呢喃叨念道:“天地之势,乾坤之机,将成未成,是为气运。这就是气运之力吗?”
陈天行本只是想不干涉真实宇宙运转,不借天地之能,只借天地之势,凝法相之势为法界,把萧远拉入法界中战斗,却无心插柳,终于感知到他方才入道时没有感知到,却让萧远炸毛的气运之机,在法道的领悟上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萧远六识何等敏锐,听见陈天行念叨气运,又见他身遭似被薄雾遮隐一般,朦朦胧胧,再不像刚才战斗时,一眼就能看尽他的法则道律运转机要,哪里还不明白自家老丈人已经与玄神气运契合,成为气运之子,顿时毛骨悚然,飞速后退。
要是被陈天行拉入法界之中,在他看不懂的气运羁绊之下,不知会被陈天行蹂躏到哪种境地,不退不行。
他人在暴退之际,仍觉得太慢,匆忙调动时空道律,加速自己的同时,把身前时空扭曲成更高纬度的麻花状,阻止陈天行近身,仍旧觉得不保险,厉声高呼道:“世界封禁!”
透体而出的九百九十九弦光乍然熄灭,九百九十九弦衍世界同时封闭能量闸口,宇宙零态壁垒显现出来,把弦衍世界与现实世界彻底隔绝。
萧远不是怕外来气运干扰自己弦衍世界的自主化衍。
毕竟他走的是万道融合的路子,但他怕陈天行的气运气机入侵他的弦世界后,会出现很多他无法预料的偶然事件,让他受制于陈天行。
不止如此,他以此方世界为本源的弦衍世界,也彻底斩断了和真实世界的联系,从他体内神藏中浮现出来,扩大成一个方圆三米的mini弦世界。
世界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
陈天行法眼洞开,好奇打量萧远的弦世界,发现法界中包含的道律法则万象物类,萧远的弦世界中都有,还有很多他法眼也无法分解道律,本源法则也无法描述化衍进程的新物种和新元素。
这让陈天行很是欣慰,自己的闺女很有眼光,挑了这么个优秀的女婿。同时也隐隐有些羡慕。
要知道他的法界就是真实宇宙的法则投影,包含了这方宇宙的所有化衍进程和道律法则,可见萧远的弦世界早已超越真实世界化衍的脚步,自主先行化演了不知多少光年,甚至几个宇宙劫也不一定,才能有那么多他无法理解的新生道律法则。
“这小子,原来一直在让着我啊!不然随便使出一条我无法理解的超前道律神通,我的法则本源一时无法解析,都会瞬间败北。”
“不止在让着我,此时肯定是故意显露弦世界,暗示提点我,让我明白凝成法界之后,不干涉真实宇宙运转的出路,只能是法界自主化衍出全新道律,诞生独立于真实世界的全新宇宙。”“还有刚才,他用道律反定法则夺我法则锁链,也是在提点我的错漏,法在道前是错的,法道并行,阴阳相生,法衍新道,道生新法才对。”
“装的这么怕我,不如我,是想故意败在我手中,让我打破你的不败神话,从而成全我这几十年来背负的流言蜚语吧!你知道我不在乎,你丈母娘不在乎,但小辞在乎,小乐在乎。你想让那些曾看低我的人看到我的成就,让小辞小乐能像别人家孩子一样,在人前骄傲地炫耀自己拉风的爹,从而消除我们父女父子之间的隔阂……有心了,小子!”
陈天行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女婿用心良苦,品行虽然不如自己,但也是人中龙凤了。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心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小子,不枉我心疼闺女,选择原谅你的多情,也不枉我故意激你打架,把我的道传给学院学子,同时也传给你。”
他以君子之心度萧远之腹,认定萧远怕他是装出来的,却不知萧远是真惧怕他气运的偶然未知,心中慌得一批。
包绕弦世界的宇宙零态壁垒,小心翼翼地凹旋出一个亿万分之一针眼大小的微观漩涡,萧远化作能量态,急忙遁入弦世界中,漩涡立刻补上漏洞。
正在羡慕眼红的陈天行,看到这一幕,突然觉得过意不去,心里嘀咕道:
“委屈你小子了,举世之师,却这么用心和我演这出戏,就是想成全我,也成全学子们。你小子觉悟这么高,我这个自我标榜弘毅劲直,为天地生民立心立命的君子,又岂能被你小子比下去!虽然我只是感知到气运眷顾于我,对气运气机还一知半解,也会倾尽所悟,把我知道的全施展出来让你体悟,再由你传给学子们。”
“至于别人的目光和别人口中的声名赞颂,我以前不在乎,现在不在乎,将来也不在乎,能以半世累积,和你这样打一场,就足以证明我的坚持没错,小辞小乐就会认回我这个父亲,这就够了。”
“你小子可以败于天下任何学子的手中,却不能败在我的手中。因为这群孩子还没成长起来,因为你的路比我远,我只能在法里作文章,至高只能于宇宙平齐,而你以人为本,有希望看到超脱的前路。”
陈天行这般想着,嘴上却极尽讥讽道:“小子,你不是很狂吗?怎么就突然像乌龟一样缩进壳里了,出来和老子刚正面啊!”
谁特么规定,严正君子,就必须满口之乎者也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