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舅子陈清乐悄悄用胳膊拐了拐萧远:“姐夫,青命之灵和宇宙意志我知道,但什么是灵性道性?”
萧远被打断沉思,仍旧面色凝重,疑虑重重,解释道:
“宇宙意志执掌质能运转化衍的道律法则,就是我们常说的道。
只在意质能互转、乾坤分合、宇宙寂灭重生是否遵循道律法则,不在意灵长众生性命生灭,是为道性。
青命之灵赋予众生灵命,统称为灵。
灵长众生在化衍进程长河中,形同飘萍,想要掌控自己生死命运,跳出轮回长河,从而问道创道,是为灵性。”
陈清乐思考片刻,举一反三道:
“就好比那些只关货币数据总量、流动性和波动率,从不关心百姓死活的所谓专家智囊,就只有道性?而永远把民生日用和百姓富足放在第一位的,便是灵性?是天道至上和人定胜天的区别?”
萧远有些诧异地看了眼这个说话如此直白的小舅子,又看了眼陈天行,笑着点了点头:
“很生动的比喻!”
同时心中暗叹一声:果然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师,哪怕这对父子在过去十几二十年里形同仇敌,陈清乐依旧受他影响,承了他的初心和三观。
陈清乐看向自家老子,多年不曾叫一声爹,此时想唤,却有些不知如何启齿,于是继续打敞口道:
“你总叨叨‘由大见小,难知跬步之艰;由小见大,反易得十之8九真相未来……
这缕警兆,用以小见大的思维,以人间窥视寰宇,则无视灵命生死的宇宙意志,如同已民怨沸腾的王朝君王,而青命之灵才是民心所……”
陈清乐骤然浑身一震,被自己的推演吓懵:
“青命之灵被宇宙意志压制了无尽宇宙劫,忍无可忍,想造宇宙意志的反了?”
他不可置信地盯着陈天行眼睛:“所以……你的弘毅劲直本心,公明正衡品行,无比暗合青命之灵的本源初心,青命之灵便选中了你,成为青命之子?”
“是这样吗?爸!”骇目惊心的陈清乐,终于叫出了这一声久违了十几年的“爸”,因为太过焦虑担心,他都不知道自己叫的有多自然、多关切!
陈天行笑了笑,点了点头。
陈清辞筷子“啪”一声掉到地上。
尤星阑正夹菜的手突然抽搐,筷子掀起汤汁,溅了陈云水满脸。
早已修成天塌不惊心境的陈云水,也难得愣在当场!
陈清乐脸色急转苍白,转头看向萧远,惨笑道:“所以……姐夫,你们心心念念想屠尽的诸神,兴许只是宇宙意志的走狗?”
“未必!”
萧远脸上忧虑更重,苦笑连连,却不得不宽解道:“这只是最坏的猜想。诸神和宇宙意志,也可能是敌人。”
陈云水点了点头,认同萧远的推断。
陈清乐却刨根问底道:“如何见得?”
萧远道:“就拿你以人间见寰宇的思维推之,宇宙意志比作王朝君王,青命之灵是农民起义,诸神更像是割据军阀。”
陈清乐脸上担忧稍减,自我宽解道:
“也对,没有不想当皇帝的军阀。说不定正是诸神觉得底蕴积累已够,想取宇宙意志而代之,青命之灵看到机会,才蠢蠢欲动。”
萧远闻言一愣,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喃喃自语道:
“原来如此!难怪仙界众前辈总夸耀,万年来万界修行天才像不要钱似的扎堆冒头!”
他仰头,望穿屋顶,然后望穿宇宙可见半径,他曾注入七亿人死戾之气的遮天阵图,印入他的眼中。
符痕断乱,道韵亦断乱,半无一丝一毫生机。
这幅阵图,只是万界鸿浩阵图的一角而已!
“难怪鸿蒙混沌中躲避了无数劫的先贤们纷纷苏醒,合力布下了这号称可挡万年的遮天大阵!一切似乎都对得上了!”
萧远边喃喃自语,边留意陈家五口的神情变化,见得五人都悄悄松了心,转头冲陈天行问道:
“所以……爸!你刚才说路未必窄,是因为青命之灵指引你窥视到了未来灵命之法的修行方向?”
陈天行是一家五口中最冷静的人,夹了口菜进嘴,微微仰头嚼着,想了想道:
“算不上指引,更像是……在向我描述一幅未来的画卷。
它赋予我一缕灵思,让我忍不住思考:
如果宇宙意志消亡,左右质能运转的本源法则散尽,质能如何运转,皆由生灵意识决定,会是怎样的自由?
我无法想象那幅画卷,只好把它比作你回来后改造过的人间。
如今人间……众生法,众生定。众生未来,自己引领,不再是强权裹挟下的逆来顺受。神通日新,修行日进,道律日精,很多日用物件,乃至科技产品,只要知其理,都能自己用神通伟力凝聚出来……
于是我想,宇宙意志消亡,宇宙本源法则消散之后,我们要创造什么属性用途的物件,不需再遵循本源法则去试验融合,而是……我们的意识、思想、智慧,代替本源法则,直接赋予质能道律,生成我们想要的物件,所想即所得!”
陈天行侧头,看着目瞪口呆的萧远,认真道:
“我的理智告诉我,这很荒诞,比那些想不劳而获的懒惰者的空想,还要遥不可及,还要荒谬亿万倍!
但我的直觉告诉我,这是可行的,是阻止宇宙陷入生灭循环劫的可行途径!我甚至觉得他并不遥远,有生之年……我应该能趟出条路来。”
陈清辞姐弟眼睛张成不可置信的O形。
陈云水正提杯准备小酌的手僵在空中。
尤星阑看自己丈夫的眼神变得极其陌生,她的想法甚至能从脸色读出来:
你还是我同床共枕三十一载,深恶痛绝那些嘴巴无比会说,但就是不干事实的权贵官僚,一心为民生求学问出路,默默传授变强致富学问,务实诚挚,弘毅劲直的丈夫吗?
你是不是看不见前路,活生生逼疯了自己,才会生出这种比形而上话梦想更荒谬可笑的幻想?
一家人都觉得陈天行疯了!魔怔了!
只有萧远陷入深深的沉思!
尤星阑心中悲伤,不忍再看疯言疯语的陈天行,弃了筷子,掩面抽泣,泪水从指缝中溢出,沿手腕坠入面前汤碗里——
滴答!
声音惊醒了一家四口!
陈天行苦笑嘀咕道:“就知道你们不信,我本不愿意说的,你小子偏逼我……”
“还有生之年……!”
陈云水猛然站起身,气得浑身发抖,奋力扬起手中酒杯,全不顾酒水撒了自己满头满脸,就往陈天行头上砸落:
“老子打死你个瓜怂!你是想把你娘从棺材里气活过来吗?”
陈天行不躲不逼,安静苦笑着……打算生受这一砸。
正在沉思的萧远,却突然伸手越过小半张桌子,抓住了陈天行手腕,沉声道:
“老爷子,我觉得……我爸这条路……有点意思!”
“完了!”
陈清乐情绪完全失控,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无力,从椅子上翻滚坠地,摊在地上嘿嘿疯笑道:“我爸疯了!姐夫也疯了!”
陈清辞和尤星阑母女却反而收拾情绪,安静下来,转头看向萧远。
这让陈天行很是嫉妒,嫉妒使他儒雅面目变得丑陋:“我说媳妇、闺女,你们不信我,却信这小子,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你还知道考虑感受?”陈云水奋力想挣脱萧远的铁手,再把酒杯往儿子脸上呼,但就是挣不脱,猛地反转手腕,把酒杯扔向萧远,气极怒笑道:
“你个王八犊子今天要是不能用可行性理论说服我,你们翁婿两的脑袋都得开瓢,我说的!”
小臂被萧远控死,酒杯扔出无力,落在桌子上,滴溜溜打着旋儿……
萧远放开手,坐回椅子上。
陈清乐收拾情绪,翻起身来,腿仍旧颤软无力,趴在椅子上,仰头看向萧远。
萧远伸出手,一缕弦光出现在中指指尖,像条光蝌蚪在指肚内悬游。
他拇指轻轻摩挲着中指,怔怔出神:
“我虽然从未有过这种想法,但细细思量,我的弦世界,就是在朝爸说的这个方向走。”
啪!
萧远轻轻打了个响指。
他的中指指尖上,突然现出一部手机。自动开机,自动打开一个应用APP,自动搜寻并破解WiFi密码,连上了陈清辞家的网。
“电脑!”萧远轻声叨念。
指尖上的手机便化作电脑,依旧可以自动!
“葫芦娃!”
电脑又瞬间幻化,在七个葫芦娃之间变化不休……
“大娃,喷水。”
于是陈清乐被喷得全身浇湿!
“虽然我仍旧是靠道律法则驱使弦世界质能变换重组,但我已经无需像生产电脑那样按部就班地按照规则顺序分工,一步一步造物。”
萧远抬头道:“我就是我神藏内弦衍世界的宇宙意志,心念微动,弦世界就能顷刻间运转相关道律,合成我想要的物件,甚至创造智慧生命。只不过我只能在我已经掌握的道律法则下造物。”
“但是……”
萧远目中灵光熠熠:“我的弦世界,道律法则已经远超现实世界,而所有新衍化出来的道律法则,都是由我的神念催生的。
我无法判别,这些新生的规则,到底是早已存在于本源道则中,因为我的念头而触发,从而发现它,还是本不存在于本源道则,是我的念头发明了它。
但无论是发现还是发明,只要我的弦世界继续衍化下去,道律法则足够多,我就能实现更多的所想即所得,哪怕是伪的。
当有限无限增多,也就变成了无限。”
“随着掌控的规则越来越浩瀚,碾碎宇宙本源规则,重制规则,未必是天方夜谭的幻想。”
萧远转身,看向窗外黑暗深处,目光幽幽杳杳:“说不定,诸神布局寰宇,掌控诸天万界收割韭菜,走的就是爸你所说的这条路!”
……
陈云水渐渐安静下来。
尤星阑脸上焕发出温润却夺目的神采,为自己老公和女婿感到骄傲,还不忘偷偷朝陈天行递了个羞愧的眼神。
陈清乐双目似燃起澎湃烈焰,已随着萧远述说,把自己带入成那幅逍遥画卷中无所不能的至尊大能,嘿嘿馋笑,哈喇子都流出来也不自知。
唯有陈清辞最冷静,虽也欢喜,但把欢喜藏在心中,默默应证自己修行。
陈天行却摇了摇头,再次泼了盆冷水:“我冥冥中有种趋吉避凶的直觉,零态中,隐藏着未知的恐惧。”
陈天行的语气中尤有后怕:“刚才和你战中,当零态破缺,四界分离,时空通道出现那一瞬,我感受到让我毛骨悚然的窥视。”
陈天行望向萧远:“当时以为是你小子打算隔着时空乱流阴我,没有细想,但后来越想越不对劲。你小子不至于阴我,就算阴我,也不至于让我头皮发麻。”
萧远皱眉道:“所以你弃了法界?”
陈天行摇头道:“与这份恐惧无法!我弃法界,只为守住我坚持的信仰。”
萧远似有意岔开话题,问道:“那你想到你弃了法界,会催生一整个世界的灵智粒子吗?”
陈天行难得脸红,褐颜道:“那群小家伙主动凝成法相援持我时,我曾有那么一瞬间的膨胀,以为是我情法合一,没修青命之道,却有了青命之能,才能点化它们。
但后来破境,心性通明,回顾平生所学,应证修行,才明白青命之灵早已赋予每一粒粒子灵性,我赋予它们的,只是智慧而已。”
萧远有些诧异陈天行对青命的理解,询问道:
“爸你认为,青命之灵的本质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