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热闹,我们可是错过了什么?”
向凉亭外看去,走过来的不正是华公子和以姑娘嘛。
萧刈何时都放不下手中的折扇:“你们当真错过了一场好戏。”我站起身招呼以菱过来:“我们正撺掇着恭君将他那才子之首的名号让给颦歌儿呢。”
“哦?这出错过了当真是遗憾。”
说话的是华公子,名叫华樘,是我们在城南认识的好友。
以菱坐到我旁边,瞧了瞧我面前空了大半的盘子,轻笑一声:“他们吟的什么诗我是不知道,我知道的,不过是这儿的寻丫头一直在拿糕点堵嘴罢了。”
“哈哈哈,”众人笑着拍腿,“果真是胜似姐妹的交情,以丫头当真了解她。”
我白了以菱一眼,拿了块儿糕点递到她手上:“我又不懂得什么吟诗作对,当然要拿东西堵嘴了。”
华樘坐在我对面:“昨个儿若遇你又跑到人家喜宴上耍酒疯去了?”
若遇挠了挠脸颊,这么些人,他最是怕他的,轻咳一声:“额……”若遇低声压过来,“他怎么知道的?”
我和恭君耸了耸肩,淡定喝茶。自然不是我俩说的。
若遇了然地收回目光,随即一眼看向颦歌,颦歌抿了下唇:“咳,早晚要知道的。”
华樘喝了口茶,看向我:“音丫头?”
“啊、啊?”我眨巴两下眼,看向华樘,正襟危坐,模样很是乖巧,“何事?”
“那娘子模样如何?你可瞧见了?”
我又眨巴两下眼,虽然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但我觉得还是如实说得好:“嗯,当日瞧了两眼,模样姣好,为人很是端庄。是庄门当户对的亲事。”
华樘点了点头,放下茶盏,看向若遇:“那姑娘是你心上人?”
若遇摇了摇头。
华樘:“是你友人?”
若遇摇头。
华樘:“你可认识?”
若遇摇头。
华樘:“那你凑瞎个什么热闹?”
若遇垂下头沉思一段时间:“嗯——不知。”
在座的嘴角都是一阵抽搐,若遇拍了拍自己大腿:“原先我去凑热闹,那纯属是百姓们请我去撑场子,后来觉得喜宴形式诸多倒也有趣儿地很,如今也就碰上喜宴便去瞧瞧。”
恭君不忍心拆台,猛灌自己水喝。给我使了使眼色,我抿了下唇看向华樘:“咳咳,樘哥儿?”
“嗯?”
我将面前的盘子推到华樘手边:“你就别数落若大人了,吃些点心。”
华樘瞅了瞅盘子里仅剩的那两块儿糕点,竟也不嫌弃,很是给面子地拿起一块咬了一口:“也就你叫他一声大人。”
“这不是看若大人最为年长嘛。”
原本挺直了脊背的若遇听到我的话顿时蔫了下去,幽怨地瞅了我一眼:“音丫头你这嘴当真不留情。”
颦歌和恭君不顾形象地敞怀笑了笑,兄长和萧刈也摇了摇头轻笑着品着茶,楼涉又端了盘糕点放我面前,手短的我很是感激不尽。以菱同我讲着学堂的新鲜事儿。好不欢乐。
恭君往椅背上一躺,摇头晃脑:“哎,我听闻啊,城北有家姑娘甚是温柔体贴啊,原先似乎对咱若哥儿执着地很,现下也已为人妇咯。”
“嗨,你那算的什么,”颦歌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我说啊,城西家那丫头才绝哩,品行端好,就着和咱若大人都在城西,天儿天儿地送菜来,练就了一手的好厨艺。哎,也是可惜了,这么位美娇娥给别人下厨去了。”
楼涉手里拿着酒杯,手肘撑在桌上,一脸好笑:“那——岂不是给别人做了嫁衣了?”恭君一挥袖子:“岂止啊,只是那单身若某人,怕不是要准备一人老咯。”
说着说着,我们的目光慢慢瞥向坐在东南角的若某人。
若遇瞪了瞪眼,一拍桌儿站起身:“你们愁啥!”
“瞅你咋地!”
若遇撇了撇嘴,瞧着一圈儿人也不晓得该说啥,蔫蔫儿地坐下了。
觉得气不过又拍了下桌子,甩着袖子又站起身:“本大人有才有貌谁人不夸?要说这单身的缘由,那自然是这天下都不配我的好!”
停顿了片刻,似是没词儿了,我们几个眼巴巴地盯着他。若遇看到自己对面喝茶的我兄长,顿时又是一个拍桌儿,接着道:“还有什么相思情悸,说到底了不过是些庸人自扰罢了,倒不如我这孤身一人自在逍遥。晚起晚归也无人扰,做事也乐得自在没人说叨,你们又何曾知道我这单身的妙处。”
在座的我们沉默了片刻,恭君摸了摸下巴,抬起胳膊拍了拍他的肩膀叫他坐下:“懂懂懂,我们懂你。”
颦歌轻笑一声:“这怕是认识你以来我们听过的最长的话了。”
楼涉撑着下巴,右手垂在桌下,捻着腰间的玉佩:“就是不知若哥儿何时能碰上有缘人咯。”
若遇总算觉得挽回了点儿面子,故作高傲地仰了仰下巴,又恢复了原来那不着调的样儿:“哎,你们今晚便留下住,我府上大地很,我一个人也忒可怜了些。”
众人点了点头,怎么着也没甚要紧事儿,何况好不容易给自己放松放松。
用完晚膳,大伙儿又唠了一会儿,困意上来后便都散了回房休息去了。我瞧着在后院儿消食遛弯的若遇便走了过去:“晚上见你吃的也不多,现在还遛弯儿?”
若遇见是我轻笑一声:“只是觉得这雪好容易积起来点儿,不想明个儿全化了便看不着了,岂不是辜负了这场雪。”
我抬头瞅了一眼清凉的月,又看向若遇:“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丈夫,哪位姑娘嫁与你定是极幸福的。”
听了我的话,若遇自嘲地笑了笑,拿折扇轻轻点了点我的头顶:“他们可道我是要注定孤身一人老的,你反倒觉得我会是个好丈夫?”
“我瞧你对爱情还是有些向往的,自然敢这般说。”
若遇眨巴两下眼:“你怎的就知道我向往?”
我眯了眯眼睛,一脸坏笑:“能将青楼女子的爱情写地那般悲壮的,自然不会没有向往。”
若遇顿时瞪大了双眼,抓住我的肩膀,四面八方瞅了瞅,声音很是捉急:“那、那什么,你可千万别告与他们啊,不然他们又要给我瞎扯红线去了。”
我很是听话地点了点头,若遇这才放开我。
“话说,你这么些年,都未曾对一个姑娘动心过吗?”
“不曾。”
“嗯——那或是对哪家公子动心?也可以啊。”
若遇嘴角抽了抽,伸出手指头戳了戳我额头:“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断袖。”
我耸了耸肩,实在想不出其他的:“那你又是为何?”
若遇叹了口气,坐在凉亭台子上,盯着天上的月亮看了片刻,转头看向我:“我那本子你读完了?”
我点了点头。
“音丫头觉得如何?”
想起那本子里写的故事,我摸了摸下巴:“平平无奇才觉得叫人觉得真实,那青楼女子的痴情也是叫人心酸。”
若遇嘴角微微扬起,拍了拍身边示意我过去坐。见我坐过来,若遇头抵着旁边的柱子:“那是我曾真实见过的一对怨偶,书中的书生,也是当年同我一届的学生,也与我同样考上了进士。交情不深倒也是说过几句话的。”
“后来听说,那书生当上了地方知府,俸禄不错,为人也清廉。”说到这儿时,我瞧若遇眼中落寞了一分。
我抿了下唇,猜测道:“只是那书生与烟尘女子相爱,当真躲不过世俗。”
“是啊……”若遇睡意有些上来了,不自觉地眨了眨眼,“只因她是烟尘女子,世人哪还有人会去在意卖艺还是卖身呢。”
若遇不再靠着柱子,直起身子却又慢慢往下栽:“音丫头,记得你说,你只认可两情相悦?”
我点了点头。
若遇呼了口冷气:“便是因为如此,才不曾管什么门当户对。也正因如此,我心悦上哪家姑娘,若那姑娘也是位烟尘女子,又若是小家小户。自然会叫人叨叨。”
我没有说话,因为,这确实是实话。
若遇接着道:“我怎的忍心叫我心上人受世人唾弃,我想那书生,也是同我一样的想法吧。所以,他没有娶她。”
若爱她,便要给她一个名分。那这名分她若担地起来自然是好的。可那青楼的姑娘纵使看遍红尘,只有对那人的爱,岂是能够的。
瞧我没动静了,若遇看了一眼沉思着的我,轻笑一声:“这话,你可帮我兜着,别叫他们知道了。不然啊,又不知该怎么唠叨我了。”
“好了,”若遇站起身,将身上的袍子脱下来盖到我头上,“夜深了,赶紧着,回房睡觉。”
我站起身,瞧着若遇的背影。想起今日若遇的那番话。
不觉轻笑一声,似乎,这天下之大,当真没有人配得上咱若大人的好。
若遇单手负在腰后,往自己卧房走去:孤身一人自在逍遥,纵使没有心悦之人,还有他们这群嘴巴损极了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