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狸家纹是方家至高无上的信仰,方芷丹如何能听得叶临江这般侮辱,胸中怒火翻腾若掀翻了烈焰火海,霍然起身的冲上去就给了叶临江一巴掌。这巴掌委实打得有些重,隔得老远都能听见这一声脆响。
含珠在这里都能感觉到那一掌落在身上的疼痛,叶临江把嘴巴里咬出来的一口血对着方芷丹雪白的脸唾上去,在她面颊上蜿蜒淌下一条犹带唾液的血流。
方芷丹如何受过这样侮辱的待遇,从来都是宛如天上明月一般被人尊崇的少女,一时之间竟呆怔的懵然看着他,不知作何动作。
看着方芷丹懵然惊慌的样子,叶临江恶意又骄傲的哼笑一声道:“你现在的模样像极了一只被拔了毛的母鸡,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狼狈样,和你以前······一模一样。”
方芷丹抖着唇,瞳孔颤抖的像是破碎的冰河,惊慌的黑色眼睛深处,倒映出现在叶临江一社阴郁黑暗的暴戾。仿佛幽冥暗狱之中不得解脱的幽魂,等着滋养的血肉。
“你······你们义忠候府,如此仗势欺人,如此下去一定会不得善终的!”方芷丹颤抖的抹了一把脸上混合着唾液的血水,看着沾染在手上的污秽之物,无法忍受的惊声尖叫。看着叶临江的眼神,像是淬了毒汁,恨不得立时就让他去死!
含珠在一边儿真是看得津津有味,若不是碍于两家吵到深处,保不齐要拿周围看戏的人家撒气的不良后果,此刻她只怕要凑得更近的去看热闹。
唉——真是可惜了。她还有很多的事儿要做,可不想这么早的就死了。只不过······
含珠看了一眼人事不知的躺在地上的孩子,离得这样远,只看得见一点微微起伏的胸脯了,若是再不及时救治的话,只怕真的就离死不远了。但是现在能让他勉强挺过来的人,还沉浸在怨恨之中,只顾着对跪在地上桀骜不驯的少年暴跳如雷的迭声诅咒,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孩子了。
“放这个孩子就这么躺在地上真的不要紧吗?现在这样的情况,可是危急万分,若是现在还不管不顾的只想着吵架,这孩子只怕是真的没救了。”含珠摇了摇手上的折扇,目光悠远的看着吵作一团的人,似是好心的提示,又似是藏着什么欲言未尽的思量。
金穗闻弦歌而知雅意,轻笑一声垂目道:“大约是被气昏了头了吧,胸中的恶气不除,怎可能顾得上身死垂危的弟弟。这样的人,咱们见的还少么?”
“是啊,这样的人,看得是不少了。只是每次看见,还是会有些心痛罢了。”含珠不是滋味的看一眼躺在地上无人问津的孩子,闭眼长叹一声,“你可收拾了伤药了,咱们以前自己做的药膏可还带在身上?”
“奴婢一直带着,小姐这是要管一管了?”金穗担忧的劝道:“这两家都是不好惹的,看这情形,两家已经是势同水火,您救活了那位少爷,只怕也不会有人念你的好的。小姐还是别去了吧!”
“正是如此。这两家的恩怨远不是看起来的如此简单,你这样大喇喇的上去掺和,别人不会想你是救人于危难之中,只会说你是溜须拍马,见缝插针的谄媚小人。女儿家的名声最是要紧,你可不要一时冲动,坏了自己的后半辈子。”含容蹙眉赞同金穗的话,坐在车中眺望外头就差真刀真枪的厮杀的情形,拉住她的手臂,坚定地摇头制止。
“我知道你不忍心看这么小的孩子,这样早的就去了,可是我们真的无能为力。平宁郡主是太后最喜欢的外孙女儿,义忠候又是皇帝跟前儿最得力的宠臣,两家真斗起来,便是太子也束手无策。”
含妗也扒在她身上急切的道:“阿姐,你可别犯糊涂,善心可不是这个时候用的。他们两家自己做的孽,自己慢慢还就是了,何必管他们呢!你只看别人都是视他们两家为洪水猛兽的样子就知道了!哪有阿姐你巴巴的贴上去,惹一身腥的道理!”
“你们说的都对,我也都知道,但是我还是要做。”含珠不容置疑的拉开含妗的手臂,淡然自信的缓缓道:“我不在乎别人对我如何评说,也不在乎最后是否会得到这两家人的报复。我只是可怜这个孩子,这样小的年纪,就已身不由己。何况,若是到时候,真的让这孩子死了,今天在这里任何一个人,只怕都讨不了好处。”说罢便拎着金穗找出来的药箱下了马车。
含妗还要上前把人拉回来,却被含容揪了回来。
“你不许去捣乱,珠儿既然已经下了这样的决定,便定然会做到最好。”含容敛去脸上担忧之色,专注的盯着前行而去的含珠,若不是手指紧紧地抓着含妗的手臂,倒还真是让含妗信了她的说辞。
只是现在含妗也没空去挑剔它的口不对心,眼巴巴的跟着一同看向含珠的一举一动。
“这样放着自己的弟弟,只顾着去吵架真的好吗?”含珠避开挡在前头泪眼涟连的丰满妇人,走到躺倒在地上的少年跟前,打开药箱,也不在乎满地鲜血狼藉,镇定自若的开始为方梦楠清洗伤口。
身后满心满眼的都是要让叶临江被自己踩在脚下的方芷丹被这一声惊醒过来,恨恨的瞥一眼被她掌掴的脸上都是指印的叶临江,动了动唇,喉咙之中扔下一声呜咽的怒喝,才匆匆转回身来,对着跪在地上开始治伤的含珠冷冷道:“你是什么人?敢这样随意动我弟弟,若是因为你的缘故而让梦楠有任何不妥,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让你百倍偿还!”
“这样的狠话,还是留着你自己受用吧。”含珠手利落的用被烈酒清洗过的镊子把方梦楠额头上糊着的碎片一块一块的夹出来,八风不动的把动不动便说要百倍偿还的话还了回去,“你有这样的闲工夫,在这里一直说着什么血债血偿,百倍偿还,不如一早就来帮着处理你弟弟身上的伤势。便是做不了什么,就是一直呼唤他,也不枉你真正疼爱你弟弟一场。”
含珠把一块嵌进皮肉里的大块碎石头夹出来扔在软布上,抬眼瞧了瞧脸上仍有不甘的怒气的方芷丹,“可你全然忘了他的存在,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怨气和不甘,还有自己的惊慌失措了。已经完全想不起这里还躺着一个自己的亲生弟弟了吧!”
方芷丹一哽,对着含珠扔过来的那个森凉的洞察一切的目光,说不出话来。这的确是她的错,她能对着义忠候府的任何人蛮横无理,冷漠无常,但对这可能是她弟弟的救命恩人的女子,实在是摆不出刚才那副狰狞骇人的面孔来。
“是我的错,我被怒气迷昏了头。”方芷丹闭上眼后怕的长长舒出一口气,语调比刚才温软柔顺了许多,“刚才言语之间多有冒犯,还请姑娘原谅。不管最后结局如何,都是姑娘施以援手,才未能让我一错再错。日后我定当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