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燕正在宿舍里叠着自己的衣服，张盼猛地一下推门进来。
杨晓燕：“你不就是来排个照片吗？至于这么风风火火的吗？”
张盼：“我不是来拍照片的，我想问你，你去那个市里最好的外贸公司面试了吗？”
杨晓燕：“你说丰兴吗？”
张盼：“对啊，就是邢老师推荐的那一个啊。”
杨晓燕：“邢老师也推荐你们去了吗？”
张盼：“何止是我啊，咱班一大半同学，想去的都去试过了。”
杨晓燕：“都去了吗？什么时候去的？”
张盼：“听邢老师说，你应该是在我们后面的。”
杨晓燕：“原来你们是都去过的，我还以为邢老师只找了我一个人呢。”
张盼：“虽然找了很多，可只有你一个人通过了啊。”
杨晓燕：“不会吧？只有我一个？我自己都不知道的。”
张盼：“邢老师已经确认了。”
杨晓燕：“我可以理解我为什么通过了，可是你们为什么都没有通过呢？你们跟我一样，是做的笔试试卷吗？”
张盼：“没错，就是那些专业翻译，单词都不会写，所以就没过。”
杨晓燕：“原来我的运气这么好。”
张盼：“是啊，真的好羡慕你啊，不仅人长得漂亮，而且专业的东西又学得那么好。找工作的时候又是你遥遥领先，我们这些凡人，可能一辈子都追不上你了吧。”
韩荣荣听了，安慰张盼说：“你追她做什么？你有男朋友，她有吗？你有你的小跟班，她有吗？你好好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有什么好羡慕的，幸福的本质本来就不是攀比来体现的。”
张盼伸出了自己的大拇指，笑着说：“不愧是学心理学的，讲起道理来头头是道。”
杨晓燕：“你今天真的不用拍照了吗？”
张盼：“虽然接受了你们的安慰，但我的心里还是有那么一丢丢沉重，我先回去了。”
张盼走后，杨晓燕问韩荣荣：“你不一向都是支持她的吗？刚才怎么还批评起来了呢？”
韩荣荣：“我再怎么傻，是非对错还是能分得清的。这些日子，我看她带着那些人来，也大概知道她在做什么生意了。”
杨晓燕笑着说：“瞧你说的，就好像她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似的。”
韩荣荣：“作为一个心理学的学生，我有深深的预感，她迟早得出事。”
杨晓燕：“我一会儿就出去给你做个锦旗，写上算命两个字挂在你的床头。好好的心理学怎么就被你研究成玄学了呢？”
韩荣荣：“这你就有所不知了，其实心理学跟玄学在本质上是有很多相同的地方的。”
杨晓燕：“你还是老老实实研究唯物主义哲学吧，这个应该比较实用。”
韩荣荣：“你都已经面试成功了，什么时候去上班啊？”
杨晓燕：“这事我自己还不能确定呢，我得出去确认一下。”
杨晓燕刚走进邢老师的办公室里，邢老师便挡着所有老师和导员的面，炫耀一般地说着：“来来来，你们看，这是我教的好学生，这一批，只入选了这么一个。”
导员笑嘻嘻地说：“我就知道，这孩子不普通。”
杨晓燕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邢老师，我是通过了吗？”
邢老师：“通过了通过了，因为没有你的电话号码，我那个朋友就跟我说了一下。”
杨晓燕：“那我以后……”
邢老师：“以后的事情你就自己看着办吧。”
杨晓燕只好说了句“谢谢邢老师”就离开了。
可离开办公室的杨晓燕突然想起自己也没有公司里面任何人的联系方式，于是又折返想着回办公室让邢老师告知一下。
办公室里一片欢声笑语。
杨晓燕为了不打扰办公室里的美好氛围，特意在外面等了一会儿。
导员在哈哈笑着说：“老邢啊，今年的佣金又是不少吧？”
邢老师：“我是推荐成功才能赚点钱，不像你，系里每年跟公司的合作都有分成。”
导员：“我现在的日子也没有以前那么好过了，现在系里已经开始统一管理了，估计今年这批毕业之后，就再也不会允许我们私下这么跟公司合作了。”
邢老师：“明年再说明年，走一步算一步。”
杨晓燕听你跟着听着，心中渐渐不再期盼去寻求自己老师的任何帮助了。她在回宿舍的路上不断反省着，此刻，自己心中那难以排解的抑郁情绪，难道不是自己的自作自受吗？入校以来的每一日，自己都在高傲又倔强地生活着，以为自己所经历的一切便是生活得常态，然而，当生活真正地想自己打开大门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连第一道坎儿都没有足够的能力将它漂亮地跨过去。
杨晓燕无精打采地站在王昊面前。
王昊问：“要喝奶茶吗？”
杨晓燕摇摇头。
王昊：“不喝走开，后面还有排队的呢。”
杨晓燕就乖乖地走开，坐在一旁。
王昊终于腾出了时间，坐在了杨晓燕的身旁。
杨晓燕问：“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再送我去公司一趟吧。”
王昊：“怎么了？公车不好坐吗？”
杨晓燕：“虽然我说出的理由会让我看起来很是爱慕虚荣，但我真的不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还去挤公车。”
王昊：“这倒也是。那明天下午吧，我明天下午没课，把你送到目的地。”
公司楼下，王昊将车停好，两个人刚刚下车，外出归来的张经理便一眼发现了杨晓燕。
杨晓燕忙打招呼说：“张经理，您好。”
张经理：“好好好，你是来上班的吗？现在还没有给你安排职位的。”
杨晓燕：“我只是想过来混个脸熟的，另外，我想确认一下公司大概需要我什么时候来上班？”
张经理：“因为你还没有毕业么，也没到实习期，所以暂时是不会给分配什么任务的。另外，我们虽然在你们学校的招聘任务已经完成，但是其他学校还在进行中，等全部结束，我们会一一进行通知的。你现在先回去等消息就可以了。”
杨晓燕：“哦，好的，谢谢张经理，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走在返程的路上，车内的音乐缓缓，杨晓燕却一直低着头不说话。
王昊问：“怎么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吗？”
杨晓燕：“本来，作为一个没有毕业却已经找到工作的学生来说，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祝的事情啊，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挺奇怪的。”
王昊：“可能是因为要第一次独自面对吧，就像我第一次自己开店，第一次自己开车，面对未知的时候，可能会有那么一点点惆怅吧。”
杨晓燕：“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上学好还是不上学好。”
王昊：“时间在一点点走着呢，不管你愿意不愿意，上学这事迟早得翻篇，一辈子也逃脱不了要努力工作赚钱养活自己的命运。”
杨晓燕点点头，接着说：“可是，你知道我这工作是怎么得来的吗？”
王昊：“难道不是你自己找的吗？”
杨晓燕：“我是被自己的老师卖到这里来的。”
王昊：“开什么玩笑？哪有老师卖学生的？”
杨晓燕：“虽然我说的有些难听，但是被介绍到这个公司并且通过的话，我们老师跟导员都是有提成的，而我，作为一个商品，在被卖出的时候就已经毫无价值了。”
王昊：“你是在哪里听的这些话？就算是真的，老师们为你提供了机会，收点报酬也是应该的。”
杨晓燕：“报酬我当然会给，可是教书育人的最终目的就是这样吗？”
王昊：“我们好像也没有质疑旁人的权利，无论怎么说，这样的场面是对大家最好的结果，你得了自己写想要的，别人也得到了自己想要的。”
杨晓燕：“我仅仅只是试图向真正的社会迈出一小步，可社会上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操作实在让我觉得太恶心了。”
王昊：“不至于吧？”
“唉……”杨晓燕叹了一口气，说：“我也觉得不至于，可就是难以释怀。”
王昊：“走吧，回去喝点甜的吧。”
王昊的店里挤满了人。
杨晓燕吃惊地问：“你拉到什么大客户了吗？”
王昊：“我哪知道，这不得问你的同班同学么。”
杨晓燕顺着王昊的目光看过去，张盼带了一大堆人在王昊的店里，她走进去问：“这是你组织的吗？”
张盼眨着眼睛说：“对啊，赚钱么，就得少少投资一下，你懂得哦……”
杨晓燕：“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盼：“我已经拿了好多货了，不想个办法多找点人，我还怎么发展下线啊？”
杨晓燕：“需要这么多人么？这得三四十个了吧，你拿了多少货啊？”
张盼：“我仔细想过了，货拿少了根本就不赚钱，我就得一次性多拿一点，用批发价批给我下面一二三次层的下一阶，这样才会有操作性。”
杨晓燕：“你投了多少钱？”
张盼：“挺多的。”
杨晓燕：“具体一点呢？”
张盼：“50万。”
杨晓燕一声惊呼：“你哪来那么多钱？！”
张盼：“可不要看不起人啊，我自己也是多少有点存款，跟张攀借了一点，跟办贷款的借了一点，再透支了8张信用卡，就有了。”
杨晓燕：“我没有看不起你，只是这50万不是小数目，你能还的上吗？再说了，就这么个买卖，至于一定要买50万的货吗？还有，你一个学生，是怎么弄得贷款啊？什么人会为没有偿还能力的人办贷款呢？”
张盼：“你们宿舍里的那个韩荣荣说的一点都没错，你就是太小心翼翼了，俗话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有大投资才会有大回报啊。拿货的时候当然可以少拿一点，可是不赚钱啊，我已经算过了，50万的货，我可以净赚20万呢，而且厂家还有优惠。”
杨晓燕：“不是……你怎么就看不出这个经济模型的本质呢……算了，你钱都已经交了，还是好好弄吧。”
张盼：“你要不要在这听一会儿？”
杨晓燕：“我回宿舍了。”
张盼递了杯奶茶给杨晓燕说：“请你喝的，以后有什么困难还得请你多帮帮忙呢。”
杨晓燕接了，笑笑地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