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杨晓燕开启了办公室收礼物模式。
每天的鲜花应有尽有,每天的早餐也可以整整吃上一天,收到的各种饰品每天换一样也要好久才能换的完。杨晓燕宿舍里的几个女孩子都高兴地合不拢嘴,那些送礼物的男生,每天也会在杨晓燕办公室的窗子外偷窥,看她今儿带了谁送的项链,明儿吃了谁送的早餐,倘若发现有自己的那一份,就回自己的办公室狠狠地吹嘘一番。日复一日,乐此不疲。
宿舍里的女孩子与杨晓燕变得越来越熟悉,也随着杨晓燕收到的礼物越来越多,大家对这样的馈赠开始变得习以为常。
总会有人说着要戴一下杨晓燕的手链,也有人会不打招呼毫不客气地吃掉杨晓燕带回来的零食。杨晓燕觉得,吃得东西吃掉也就无所谓了,可那些饰品,总会示于人前,难免会落人口舌。杨晓燕起初还会劝劝让她们收敛一点,可到后来,就几乎是拦不住了。
第一个找来的人是石磊,他很直截了当地对杨晓燕说:“我送你的手表,你不要可以还给我,可你转手送给你们宿舍里的张淑珍是什么意思呢?”
杨晓燕只好进行无力的辩解:“我没有送她,是她自己拿着戴的。”
石磊:“这种不合逻辑的话你说一次就好了,再说下去就有点好笑了。如果你没有送出去,到底是脸皮多厚的人才会日日拿着别人的东西戴在自己身上呢?”
杨晓燕无奈地想着,是啊,到底是多厚的脸皮呢……
杨晓燕决定,还是把手表要回来还给石磊吧。可是,她还没有行动,便出事了。
杨晓燕正在宿舍里削苹果,张淑珍几乎是哭着跑进了宿舍,站在杨晓燕的面前说:“不好了,你的手表不见了。”
杨晓燕手里的苹果刀差点削到自己的手上,问:“好端端的怎么会不见了呢?”
张淑珍:“我吃完午饭不是要去洗餐具么,我怕给你弄湿,就摘下来放到洗碗池的上面了,可是我碗里有剩菜,就在我将剩菜倒到垃圾桶里的时候,手表就被人拿走了。”
杨晓燕:“有监控吗?”
张淑珍:“餐厅里没有。”
杨晓燕:“有怀疑的人吗?”
张淑珍满面愁容地说:“也没有,当时餐厅里吃饭的人太多了,根本就没办法确认是什么人拿的……”
正当大家一筹莫展的时候,杨晓燕的手机响了,石磊在电话里说:“那个手表,你不要我就拿回来了。”
杨晓燕长舒一口气,本打算将事情告诉张淑珍,可转念一想,觉得让她长点教训也不是不可以。于是,杨晓燕便不动声色地等着张淑珍的反应。
只见张淑珍在宿舍里原地转了几个圈圈之后,猛地转身看着杨晓燕,问:“那手表不是你自己买的吧?”
杨晓燕愣了一下。
李梦飞趁机说着:“不是她自己买的,她也不知道多少钱,你大概赔点就行了。”
张淑珍:“那我给你多少钱合适?”
杨晓燕更加无助了,她日日销售着明码标价的产品,何时做过这样的买卖?要多了伤感情,要少了还不如不要。
幸亏她知道手表是被石磊拿了回去,便软了语气说:“算了吧,不用给我钱了,也不是我自己买的。”
吴娟和韩雪芹一起欢呼着说:“这才是我们美丽端庄大方宽容的好舍友杨晓燕啊。”
老人们都说,一件事开了头并且尝到了甜头,便很难不会有第二次甚至更多次的。
杨晓燕的首饰开始接二连三地变消失不见,杨晓燕问起来,她们就说“忘记放在哪里了”或者“不知道被谁拿走了”,然后以“不是你自己买的”为由,将丢失事件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日复一日,那些首饰,竟被她们弄“丢”的大半。
她们不知道,再怎么好脾气的杨晓燕也改变不了她有点财迷的本性。
天佑赔给她的那条极其昂贵的项链,不见了。
张淑珍故技重施,在宿舍里对杨晓燕说:“那条项链不见了,我带着去澡堂洗澡的时候摘下来忘记带回来了,不见了。”
杨晓燕很不客气地问:“真的吗?”
张淑珍:“这还能有假吗?”
杨晓燕:“那你现在想起来了是吧?想起来就去找回来吧。”
张淑珍:“这也不是你自己买的,丢了就丢了吧。”
杨晓燕:“听你的意思,你弄丢的东西就不应该找回来了吗?我自己的东西在你那丢了就不应该再要回来了吗?”
张淑珍:“不是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不是你自己买的东西也就没有赔偿的必要了么……我出去买挺麻烦的,不如我给你钱吧,给你多少钱啊?”
杨晓燕将自己保存很久的发票单子取了出来,递给张淑珍。
张淑珍吃惊地瞪着双眼,说:“这么贵?”
其他几个人也纷纷凑上前查看发票上的具体金额。
吴娟不相信地说:“那个项链有这么贵吗?你不是说是你大学的同学送的吗?你的同学上学的时候就这么有钱了吗?”
韩雪芹:“对啊,你不会是弄了个假的发票糊弄我们的吧……”
李梦飞:“你脖子上不还挂着个一模一样的吗?一定要赔吗?”
张淑珍:“是啊,要不是我见你有个一模一样的,我也不会拿这个戴出去啊。你都有个一模一样的了,还要另外一个干嘛啊?你就那么想让我赔你吗?”
杨晓燕:“我自己的东西,无论有几个都是我的,弄丢别人的东西要及时赔偿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算上以前你们弄丢的那些,我报案说是失窃也不为过,这样的金额,也够你们在里面好好享受一番了。”
张淑珍:“果然是在利益面前无感情,一说到钱,你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杨晓燕:“那你就按照发票上的金额照价赔偿吧,也好保持住你的人设。”
张淑珍:“那我就出去找找呗……”
三天后,那条丢失的项链出现在了杨晓燕的床铺上。
杨晓燕哭唧唧地在王昊的店里将这所有的事情说给了大家。
王昊看着杨晓燕,不解地问:“这听起来好像是你赢了啊,你怎么还哭上了呢?”
梁文宇:“对啊,在长久的忍让之后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这是多么大快人心的事啊,应该高兴才对。”
韩荣荣:“难道你现在是喜极而泣吗?”
杨晓燕双手捂着自己的脸,摇摇头,然后她慢慢地放下双手,红着眼睛说:“你们知道,我当时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心里有多么难过吗?”
王昊:“这有什么难过的?你只不过说出了本应该说的话。”
杨晓燕:“可你知道,我说那些话的时候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吗?”
梁文宇:“没那么夸张吧,就是随口说说的话,好像也用不了太大的勇气吧。”
杨晓燕:“我想随口说出的那些话,可不是这些。”
韩荣荣:“啊?不是这些?你是不是想骂她们来着?”
杨晓燕:“我什么时候骂过人……”
韩荣荣:“这就奇怪了,你到底想说些什么呀?”
杨晓燕:“想从我开始工作的时候说起。我本想着大家都是出门在外为生活奔波的女孩子,应该会有比在学校里更多的惺惺相惜,可我不知道她们究竟是为了什么,变成了那么世俗的模样,恶意诋毁,疯传八卦,爱慕虚荣,全部都是她们做出来的事情,可她们,明明也只是刚刚进入社会没多久的孩子啊。”
王昊:“人跟人都是不一样的么,有相处的好的,自然也有相处不好的,你也不用贪心地想要大家都是你的朋友啊。”
杨晓燕:“如果要好好相处,我自然有一万种方法能够博得她们的喜欢,可是我不屑像她们那样故作姿态。”
梁文宇:“这也不算故作姿态吧,生活在一个集体里面,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生存下去的办法,她们的恶意诋毁和疯传八卦,或许只是为了自己可以更好地生存下去的办法,至于你说的拿东西,这样的做法确实有点太不善良了。”
杨晓燕:“是啊,我本来是相信人性本善的,可当我说出恶狠狠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知道,我终于远离了清风明月,总有一天也会在这世俗的社会里说着那些不近人情的话。”
韩荣荣:“你少在这矫情了。这才哪跟哪?这只不过是我们家门口一个普通规模的外贸公司罢了,这样的事情,在这样的公司里面还不是小场面吗?难道你就没有更远一点的追求吗?人家温吉涛还打算努力地去考研了,你就打算一辈子蜗居在这个小公司里面吗?”
温吉涛终于抬起头,眨着眼睛说:“好端端的,扯我干什么?”
韩荣荣:“因为你的例子最有说服力么,你看看杨晓燕,这才出去工作了几天,再见面的时候就这幅半死不活的丧气模样,还青春呢,哪还有点活力啊?”
王昊看着杨晓燕说:“她说的没错,我也觉得你长大的方式多少有些不妥。即便你看穿了别人的世故那又如何,知世故而不世故才是最善良的成熟。”
温吉涛终于说话了:“其实我觉得还好吧。我们每个人在经历不同阶段的不同转折点的时候,难免会有崩溃的情绪产生。前些日子,我跟孙小伟见了一次,说起他作为公司里的年轻男同事,每次在酒桌上跟大家拼酒拼个你死我活却毫无惧色,可当他说起有一次陪客户在山中旅游,见一50多岁的老大爷挑着满担的东西从山脚一直走到山上,当他知道人家每次只赚300多块钱的时候,一个人在山中嚎啕大哭,还把他的客户吓了一跳。我们还是不要总想着自己有多么不幸,也不要总觉得这个社会黑暗无边,说到底,我们还是幸福的那一员。”
温吉涛说完,大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只有杨晓燕一直捂着自己的肚子把脑袋埋得很深。
王昊推了杨晓燕一下说:“即便温吉涛说得特别有道理,你也不用表现地这么无地自容吧……”
杨晓燕用颤颤巍巍地声音说:“我……我肚子疼得厉害……”
梁文宇把自己手里的奶茶往桌上一放,说:“我不喝了,你是不是在里面放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王昊:“天地良心啊……都是好东西……”
韩荣荣则很淡定地说:“杨晓燕,你已经成功地吓到梁文宇了,别装了,从小到大你就会吓唬人,都多大了还玩这一套。”
杨晓燕这才努力地把脑袋抬起来,额头上还隐隐带着渗出的汗珠,她憋红着脸说:“我……我真的疼得厉害……”
王昊当机立断:“走走走,赶紧送医院。”
一路上,大家都在安慰着杨晓燕。
“你不要害怕啊,应该不是什么大病,如果是大病你也撑不到现在,早就凉凉了。”
“不就是肚子疼么,现代医学发达地很,就算你肚子里长个肿瘤也能给你弄干净的。”
“要不然就是急性阑尾炎,也没什么难治的,开个刀割掉就好了。”
王昊透过后视镜看着怒目圆瞪的杨晓燕问:“怎么了?肚子疼得很厉害吗?需要把眼睛瞪得这么大吗?”
杨晓燕无奈地说:“快点走吧,我就快撑不住了。”
医院里,人山人海。
温吉涛扶着杨晓燕问:“还坚持地住吗?”
杨晓燕点点头。
韩荣荣走过来说:“坚持地住也不要坚持了,你看这么多人,排队挂号要等到什么时候啊?你肚子疼得这么厉害,一看就是急性的,可等不得。我们就走一下人生的捷径吧。”
杨晓燕:“捷径?你认识这里的医生吗?”
韩荣荣:“凡事靠自己。”
还没等杨晓燕反应过来,韩荣荣在杨晓燕的身后一使劲,直接把她推倒在地,然后大声喊着:“让一让,让一让啊,人命关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大家帮帮忙啊帮帮忙……”
就这样,杨晓燕假装昏倒着被抬进了急救室。
医生问:“什么毛病啊?”
韩荣荣:“肚子疼。”
医生在杨晓燕的肚子上用力一按,杨晓燕瞬间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
医生纳闷着问:“不是昏过去了吗?”
杨晓燕解释说:“刚刚醒了。”
医生:“没什么大问题,急性膀胱炎,开药挂水去吧。”
坐在病床上的杨晓燕无比惆怅,病恹恹地看着他们几个说:“想不到最讨厌的事情还是由自己做了出来,我们终究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成了自己讨厌的那种人。”
温吉涛轻轻拍拍她的肩膀,说:“还是从公司里面搬出来吧。”
梁文宇:“我一直都没有问你,你怎么会有两条一模一样的项链呢?”
杨晓燕神秘一笑,说:“这是个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