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燕和温吉涛经过一番十分交心的谈话,都认定彼此会像自己幻想中的样子生活下去。然而,半月之后,幻想破灭,所有的现实赤裸裸地摆在两个人的面前。
温吉涛经常熬夜,起初,杨晓燕还会在自己睡觉之前为他暖一杯牛奶放在桌上,可后来,渐渐地,杨晓燕连开水都懒得倒了;杨晓燕需要早起赶公车,起初,温吉涛还会陪着她一起早起吃个早饭,可后来,渐渐地,温吉涛连闹钟都懒得开了。
杨晓燕房间里的床上,凳子上放满了衣服和鞋子,衣柜和鞋柜却空空如也;温吉涛的房间里本应堆满考研的书本,但是各类游戏设备却覆盖在了书本的上面。两个人的公共空间里,客厅灰尘满布,瓶罐在桌子上堆积如山,厨房里也是油腻腻的一大片。
周末的清晨,两个人还睡在阳光里,客厅里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杨晓燕以为温吉涛已经起床,便穿了睡衣披头散发地走了出去。
温吉涛也以为是杨晓燕已经起床,揉着酸涩的双眼出来查看。
温吉涛的妈妈站在客厅里,大家六目相对。
温妈妈:“你……你……你……你是那个杨晓燕,你怎么会在这里?”
温吉涛立刻变得清醒过来:“妈……你听我说……”
温妈妈:“我不听你说,你让她说。”
杨晓燕只好老实交代:“我现在住在这里……”
温妈妈:“我同意你住在这里了吗?”
杨晓燕:“没有。”
温妈妈:“你交房租了吗?”
杨晓燕:“没有。”
温妈妈:“你花着我的钱,在这白吃白住,你就不知道做点什么来偿还吗?卫生你有打扫吗?菜有买吗?饭有做吗?衣服有给熨吗?我好像问了也白问吧,看这样子,你应该是什么也没有做。”
杨晓燕:“我以后会做的。”
温妈妈:“以后?哪还有什么以后?一周时间,你自己找房子从这里搬出去。”
杨晓燕站着说不出话。温吉涛既想追着温妈妈的脚步出去却又不放心杨晓燕一个人留在家里,也只好停在原地左右为难。
杨晓燕看着温吉涛,楚楚可怜地说:“我们的故事主线,要变成婆媳矛盾了吗?”
温吉涛被逗得一笑,说:“那不至于,而且咱俩之间,什么也没有发生。”
杨晓燕:“那你妈怎么才能哄好啊?我一周之后真的要搬走吗?”
温吉涛:“这个决定我是无能为力将它做好了,不如喊大家一起来商量一下对策吧。”
很快的,一行人聚到了温吉涛的家里。
王昊埋怨着温吉涛说:“你怎么不跟杨晓燕提前打好招呼让她注意一点呢?”
温吉涛:“我以为没这个必要的,我妈以前也经常来帮我打扫打扫卫生之类的,只是没想到这一次她会生气。”
梁文宇也埋怨杨晓燕说:“你自己寄人篱下怎么就不能勤快点呢?看看这屋子里面乱的,我都看不下去了。”
温吉涛还护着杨晓燕说:“你不要说她,这也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
梁文宇:“这个时候还搞什么英雄救美呢?是,这不是她一个人的责任,是你们两个人的责任,那你们喊我们过来做什么?”
韩荣荣:“你们吵什么啊?最无辜的好像是我吧……我一个青春年少与世无争的美少女,居然坐在这里听你们掰扯柴米油盐,我还不如回去背我的英语单词备战我的四级考试呢。”
杨晓燕:“不好意思啊,这里也没什么事的,不如你先回去吧。”
韩荣荣:“啊?别啊,真赶我走呢?我就是随便说说的啊。”
杨晓燕:“真的没事,不只有你自己,你们都回去吧。”
王昊:“你这是干嘛啊?我们不就是说了你几句吗?你也不用耍脾气赶我们走吧?”
梁文宇:“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你不要闹脾气了。”
杨晓燕:“我没有闹脾气。你们说的对,这件事说到底是我自己的事情,就算你们替我想了缓和的办法,但终究不是我自己解决的,更不能一劳永逸,所以,还是我自己来想办法吧。不论结果是好是坏,我都接受。”
王昊轻叹了一口气说:“你有这个心理准备就好。”
梁文宇:“既然你已经这么决定了,那我们就听你的好了。”
大家走后,温吉涛问杨晓燕:“你打算怎么办?该不会真的要搬出去吧?”
杨晓燕:“如果我真的搬出去了,虽然大家都不希望如此,但也不是一件不可以接受的事情。这世界上本来就不是事事都会顺着自己的心意的,接受就好了。”
温吉涛:“真的要搬?”
杨晓燕点点头。
温吉涛:“那我帮你留意一下租房的信息。”
杨晓燕:“嗯,谢谢。还有,你可以告诉我去哪里可以找到你妈妈吗?”
温吉涛:“我家里,要么就是在单位里。”
杨晓燕:“可以给我联系方式吗?”
温吉涛:“可以是可以,可是你们两个见面要做什么呢?该不会是吵架吧?”
杨晓燕:“不会的,只是觉得有必要见一面的。”
温吉涛:“那好,如果有什么事,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杨晓燕约了温妈妈在咖啡馆见面。
温妈妈坐好之后,说:“想不到你会先约我出来见面。”
杨晓燕:“作为一个做错事的晚辈,主动一点是应该的。”
温妈妈:“我还没想到,你是来道歉的。我倒要听听你要怎么说才能让我原谅你。”
杨晓燕:“做错事情会道歉,是每个懂事的人应该做的事情,却不是奢望着得到对方的原谅。”
温妈妈:“伶牙俐齿的样子,怪不得会哄得我家孩子会愿意跟你住在一起。”
杨晓燕:“是我考虑地不够周全,现在想来,我确实不应该住在那里的。”
温妈妈:“不应该住在那里?你说话的语气会让我很容易误会你是在故意跟我置气。”
杨晓燕:“我之所以会住在那里,是因为我在自己的公司宿舍里总被人偷东西,搬出来之后又没有足够的钱交房租,生了一场病的我,不想再亏待自己,也想找一个有吃有住的温暖地方,这才住进去的。”
温妈妈:“如此说来,倒是我不近人情要把你赶出去了,该道歉的人也变成我了吧?”
杨晓燕:“您没有错。错的是我在公司里的唯唯诺诺,错的是我在自己没有足够能力的时候奢求了太多,错的是我没有好好照顾自己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养生之道,错的是我在轻易得来的舒适环境中得过且过。温姨,我应该谢谢您,倘若没有您的当头棒喝,或许我仍然还在迷途里不知回返。您放心,我会搬出去的。”
温妈妈:“虽然你话说得那么好听,但是你也不用想着糊弄我,钱的问题没有解决,你怕是寸步难行吧。我家那个心软的孩子,还不是会把自己钱包里的钱都掏给你吗?”
杨晓燕:“温姨,我是缺钱,可我不贪,更不是那种为了钱不择手段的人。虽然我们家里不及您家富裕,可说到底,不过是租房子的钱,倘若我跟家里说一声,他们也会立刻就拿出来的。可我没有,面对着家里那么爱自己的父母,我怎么忍心告诉他们自己在外面穷困潦倒呢?我只不过还没发工资,一个月一个月的时间过去,我也会攒住自己的钱的,成不了百万富翁,起码我可以做一个财务自由的上班族。所以,我没觉得我现在的窘迫是一件很丢人的事,租不到好的房子我可以忍耐一下跟别人合租,吃不到好吃的也可以将就一下当做减肥,真正的养生之道,并不是说住的多好吃得多好就一定会健健康康,更重要的应该是自己的心性吧。”
杨晓燕说完,见温妈妈坐在那里一直没有说话,想着必是自己太过啰嗦讨人嫌了。
于是,她慢慢地站起来说:“温姨,我已经道过歉了,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收拾东西了。咖啡的钱,我已经付过了。”
温妈妈突然说了句:“你站住!”
杨晓燕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看向桌子上水杯的方向,心想,完了,难道要开始泼水的戏码了吗?
温妈妈又突然变得温柔起来,说:“你再坐一会儿吧。”
杨晓燕回坐。
温妈妈:“东西先不用着急收拾,你就继续住在那里吧。”
杨晓燕平静地点点头。
温妈妈:“怎么你不觉得吃惊吗?”
杨晓燕:“其实,我一开始就没觉得您想要赶我出去。”
温妈妈:“是啊,有谁会愿意以恶毒的妇女形象示人呢?可是现在的女孩子实在太过糟糕,让我不得不防。也不是说她们的爱慕虚荣是一种天大的错误,只是在这个年龄,在这个人生中最为不安的阶段,有太多的人太容易放弃自我迷失自己。包括我自己,也曾犯过这样那样的错误,懊悔地甚至都不想再年轻一次。我没有高尚到想去感化那些误入歧途的人,因为我知道,那些人,就如同走火入魔一般,会为了得到自己认为的美好不顾一切。难得的是你,小小年纪,居然肯低下头,懂得退一步海阔天空的道理。我的孩子愿意跟你做朋友,他的心性应该也如你一般善良,也懂得知错就改的益处,这就够了。”
杨晓燕:“谢谢温姨。”
温妈妈:“回去吧,这几天也把你折腾地够呛了。”
温吉涛在家着急地团团转,见杨晓燕回来,迫不及待地问:“见到我妈了吗?”
杨晓燕:“见到了。”
温吉涛:“她欺负你了吗?”
杨晓燕:“她人很好啊。”
温吉涛:“你们两个没有像电视剧里演得那样针锋相对吗?”
杨晓燕:“我们两个都是文明人,说不出恶俗的话语,也不做伤人心的事。”
温吉涛:“是喜剧吗?”
杨晓燕:“是喜剧,不过还没有结局。”
温吉涛:“那你还是要搬走吗?”
杨晓燕:“不搬了。从今以后,我们两个就好好生活吧。你认认真真地读书,我认认真真地工作,我们不要辜负了任何人。”
温吉涛点点头。
没过几天,两人租住的房子里挤满了人。
杨晓燕:“你们怎么又来了?”
王昊:“这不一个星期的期限到了么,我们来看看你是去是留。”
梁文宇:“如果有反转,我写进小说的时候也得知道事情的经过啊。”
韩荣荣:“我是来蹭饭的,你看,我们把鸡鸭鱼肉都带来了。”
杨晓燕笑着说:“好吧,你们稍等片刻,等我把饭弄好,我们边吃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