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前,高一13班返校的孩子们在教室的后排炸开了锅。从厕所回来的杨晓燕,好不容易挤过里三层外三层的拥堵人群,坐到自己的座位上,看着他们的吵嚷。
朱永鑫扯着邓昊帅的衣服说:“你这穿的是什么衣服啊?你从哪弄的?还写着Balenciaga 呢……”
邓昊帅:“你说的英文是什么意思啊?”
朱永鑫:“字面意思,巴黎时代啊……”
丁玉珊:“你什么时候英文这么好了……”
朱永鑫:“不是我的英文好,这是一个国际大品牌,所以我认得。”
邓昊帅:“国际大品牌怎么了?”
朱永鑫:“这个牌子的衣服只能在国内有限的几个专柜和国外才能买到,但是国内的专柜价那可谓是天价啊……”
邓昊帅:“哦……原来是这样……我不知道的……”
朱永鑫:“你怎么还在这打马虎眼死不承认呢?”
邓昊帅:“承认什么?”
朱永鑫:“你这衣服是假的啊……”
邓昊帅看着周围偷笑他的同学,自己也笑着说:“没错…是个假的…我以后不穿它了,怪丢人的。”
朱永鑫这才罢休,转眼又将眼神落到了温吉涛穿着的那双运动鞋上。
温吉涛:“你看什么?我的鞋可是真的啊。每次我可都是到专卖店里买的,你挑不到我的毛病的。”
朱永鑫:“我没打算挑你的毛病,只想说你这鞋质量不错。”
温吉涛:“下次上新款的时候,一起去啊……”
朱永鑫:“没问题。”
上课铃声响起,人群散开。
铃声再响,已是宿舍熄灯之时。
杨晓燕的宿舍中,四个人全部撑着被子打着手电在看小说。
梁文宇从被子里探出脑袋小声地说:“你们说,那些男生真是奇怪,他们穿的运动鞋就一定得去专卖店里买吗?”
韩佳人也探出脑袋,说:“我也想不通呢,专卖店里的鞋一双卖的那么贵,可穿在他们脚上,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两样。”
王婷婷也加入进来,说:“怎么能一样呢?好衣服好鞋的质量就是好,你们都没穿过,肯定也看不到它的好了。”
梁文宇:“难道你穿过啊?”
王婷婷:“我没穿过,但是以前王昊住在这里的时候,我见她穿的那件毛衣,很不错的样子。”
韩佳人:“幸亏我们女生还不像他们男生那样,如果人人都穿着专卖店里的,我还真比不过她们。”
杨晓燕伸出头说:“我更可怜,我连他们说的那些牌子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们穿得好穿得坏我都看不出来……”
梁文宇:“得……我们还是停止这伤心的话题吧……宿管又要来了……”
周末小假,蒋鹏鹏拎着一双新的运动鞋回家。
蒋妈妈问:“又新买的吗?”
蒋鹏鹏:“对啊,新款。”
蒋妈妈:“是你爸给你的钱吗?”
蒋鹏鹏笑着说:“对啊,不然谁能给我啊。”
蒋妈妈:“见到你爸了吗?”
蒋鹏鹏:“没有啊,他直接转给我的。”
蒋妈妈:“以后你爸给你的钱就不要乱花了,给我攒起来吧。”
蒋鹏鹏:“攒着干嘛啊?我这不是买运动鞋才要过来的吗?”
蒋妈妈:“那你爸没有多给你吗?”
蒋鹏鹏:“多给是多给了点,但是也没多多少,我还有别的地方要花钱呢。”
蒋妈妈:“不是……你一个孩子,整天吃住都在家里,哪来的其他地方花钱?”
蒋鹏鹏:“反正就是有……”
蒋妈妈:“你老实跟我说,你到底做什么了?”
蒋鹏鹏:“没什么,反正没做什么坏事……”
蒋妈妈:“你知道这钱是怎么来的吗?知道你爸给你的一笔笔的钱要怎么花吗?你已经有那么多的运动鞋了,还一双双的买回来做什么?现在你还有个爸,等你以后没有了呢?你花谁的钱去?”
蒋鹏鹏:“妈,你担心什么呢。你跟我爸还年轻着呢,不着急啊……”
蒋妈妈:“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我说让你把多余的钱都给我!”
蒋鹏鹏:“妈,我不是说了么,那些钱我还有用。”
蒋妈妈:“行啊,长大了,出息了,跟你要也不给,问你做什么用你也不说,我还没老呢,等我老了我还能从你的手里要出一分钱吗?”
蒋鹏鹏:“我就不明白了,总说这些假设的事情有意义吗?假设出来的事情它是真实的吗?我还没有长大呢,怎么就先给我定上不孝的名头了呢?”
蒋妈妈:“不听?你不听是吧…行,那你花去,使劲地花,有你后悔的那天……”
蒋鹏鹏提着自己的运动鞋,说了句“莫名其妙”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杨晓燕家里,杨晓燕刚背着书包进门,杨妈妈便神秘兮兮地拉过她问:“你猜问我想要说什么?”
杨晓燕一笑,说:“妈,你别闹。”
杨妈妈:“没跟你闹,鹏鹏他姥姥恢复正常了,你信吗?”
杨晓燕:“这么快得吗?刚一周的时间就好了吗?”
杨妈妈:“可不是么……就像突然中了什么邪然后又突然好了,现在是倍精神的一个老太太了,硬朗得很。以前疯癫颠的样子就好像是假的不存在似的……”
杨晓燕:“那不挺好的吗?既然姥姥好了,我就把蒋鹏鹏给我们的钱还给他。”
杨妈妈:“还是鹏鹏家里有钱啊,一个孩子匀出的零花钱就能养活了她的姥姥。”
杨晓燕:“那不是他的零花钱,是跟他爸专门要来的。”
杨妈妈:“哎呦呦……说起老蒋,那真是忙得见不着人影了,也只能给点钱了。”
杨晓燕:“我爸呢?”
杨妈妈:“别提了,整日里劝不听地不忌嘴,跟隔壁老高喝酒喝高喝到医院里去了。”
杨晓燕:“我爸也真是的,怎么就记不住自己是生病的呢?”
杨妈妈:“所以,这个周末你自己过,我还得收拾收拾到医院里再住一周。”
杨晓燕:“妈,你可要注意身体啊。”
杨妈妈:“我没什么,可是苦了你了,紧挣慢挣的一兜钱,去趟医院还不够呢,你下个周的生活费,又得给你短着了。”
杨晓燕:“没事,我可以先借蒋鹏鹏的,等我们赚回来再还他。”
杨妈妈:“那也行,不然我也得去你姥爷家给你借。那我就先走了啊。”
杨晓燕:“嗯,知道了。”
杨妈妈走后,杨晓燕正想着要怎么跟蒋鹏鹏开口借钱,蒋鹏鹏却打了杨晓燕的手机。
蒋鹏鹏:“你在家吗?我去看看姥姥。”
杨晓燕:“在,不过姥姥不用看了,姥姥已经好了。”
蒋鹏鹏:“真的吗?”
杨晓燕:“你现在在哪呢?不信我带你去看啊。”
蒋鹏鹏:“你家门外。”
杨晓燕揣了蒋鹏鹏的钱,跟蒋鹏鹏一起出门了。
路上,蒋鹏鹏问:“姥姥什么时候好的?”
杨晓燕:“不知道,刚听我妈说的。”
蒋鹏鹏:“你妈呢?你怎么不问明白呢?”
杨晓燕:“她去医院照顾我爸了,我觉得姥姥什么时候好的并不重要,就没问。”
蒋鹏鹏:“还真不是你的姥姥呢……”
杨晓燕:“你怎么说话呢?我爸妈一直尽心地帮你照看姥姥的……”
蒋鹏鹏:“谁知道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杨晓燕听了不高兴,停住不走,说:“你自己去吧啊,我先回去了。”
蒋鹏鹏:“回哪去啊?都走到这里了,走吧。”
杨晓燕一时心软,停住的脚步又跟着蒋鹏鹏迈了出去,最主要的,是她借钱的事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呢。
姥姥家里,与上次的杂乱不堪截然不同,姥姥把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
姥姥见了蒋鹏鹏,笑着说:“鹏鹏你来了?要留在这里吃饭吗?”
蒋鹏鹏高兴地说:“姥姥,您的病真的好了啊……”
姥姥:“你这孩子净瞎胡说,姥姥什么时候病了的?没病还说什么好不好的?”
蒋鹏鹏看着杨晓燕,杨晓燕也表示一脸惊呆。
蒋鹏鹏:“姥姥,您没事就好,我还是会家去吧,一会儿晚了也没公车了。”
姥姥:“行行行,你赶紧走吧,一个人路上小心啊……”
从姥姥家里出来,蒋鹏鹏肚子里憋着的火气一下子就对着杨晓燕发了出来。
蒋鹏鹏:“杨晓燕,你玩我呢?”
杨晓燕:“你说什么呢?”
蒋鹏鹏:“我姥姥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杨晓燕:“我也不知道啊……”
蒋鹏鹏:“你爸呢?你妈呢?你们是不是故意看我们家笑话呢?本来我还纳闷为什么我妈从来就不担心姥姥,因为她压根就没病啊……”
杨晓燕:“病没病过我们谁也说不算呢,那上次你来,不也是亲眼看到了吗?”
蒋鹏鹏:“你专门挑了个我姥姥有情绪的时候让我见的吧?”
杨晓燕:“你怎么能这么想呢?我终于吗?”
蒋鹏鹏:“你不至于,可你爸妈至于!”
杨晓燕:“可惜我爸妈都没在家,不然你可以亲自去问他们。”
蒋鹏鹏:“算了,他们说的也未必都是真的,我也懒得去问,还不知道你们排了什么大戏等着我去看呢。我给你的那些钱呢?还给我,我带回去给我妈。”
杨晓燕从口袋里掏出,说:“我随身带着呢。”
蒋鹏鹏数了数,冷冷地说了句:“花了不少呢。”然后便消失在昏暗的黄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