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鹏鹏和朱永鑫又蹲在了学校小卖部门前的小路边。杨晓燕提着水壶路过。
蒋鹏鹏喊住她说：“你来一下。”
杨晓燕头也没回地说：“不蹲！”
朱永鑫：“喊你取照片呢。”
杨晓燕听了，又退了回来，蹲在两个人的旁边，伸出手，说：“拿出来吧。”
蒋鹏鹏从自己的书包里取出一叠照片，递给杨晓燕。
杨晓燕接过，翻看着，说：“这么多的么？”
蒋鹏鹏：“这只是一人份的。”
杨晓燕惊呼：“啊？”
蒋鹏鹏：“我翻看了所有，却发现我们拍得都特别好，根本舍不得删掉其中的任何一张。”
杨晓燕：“哦，那其他人的呢，我一起带回去吧。”
蒋鹏鹏给杨晓燕一大包的照片，在杨晓燕转身的时候又喊住她说：“哎，记得给钱啊。挺贵的……”
杨晓燕宿舍中，大家都在争相互换着照片，互相传看。
丁玉珊走进宿舍，说：“你们怎么还在是这天下太平的氛围呢？”
梁文宇：“怎么了吗？哪里发生战争要波及到我们了吗？”
王婷婷：“怕什么？天塌了有个儿高的顶着呢。”
丁玉珊：“那等到家长会召开的时候，你想找谁来替你顶一下呢？”
刘腾飞：“你说什么？什么家长会？”
丁玉珊：“我们今天开班会的时候已经讲过了，我们这一届，会提前半年跟家长们进行考学约谈。”
韩荣荣：“约就约吧，反正我现在的成绩已经补上了一大块，也不丢人了。”
杨晓燕：“我也不怕了，我也进步了十个名次呢。”
丁玉珊：“你们就是太天真，把考大学的事情想得那么理所当然，如果每个班级里面前二三十名的学生都能考进好的大学，那所有的高中还用得着辛辛苦苦地追求什么升学率吗？”
韩荣荣：“啊？考不上的么？”
杨晓燕：“王昊说我能考上的呢……”
丁玉珊：“你们几个努努力，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难办的是你们的那些好哥们，除了温吉涛排名十几，蒋鹏鹏排名20几，其他的几位，全部四十名开外，又没转去学艺术，前途堪忧啊。”
杨晓燕：“唉，等我们的班会之后再决定吧。再说了，人家自己都没着急，我们在这着什么急……”
丁玉珊说的没错，杨晓燕班里开班会的时候，元萌萌只说了一件事，那就是考学约谈。整个班级里的同学们除了震惊还有发蒙。
大家仿佛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便到了抉择的最后时刻。
周末，蒋鹏鹏的家里，他坐立不安地等着去参加家长会的蒋妈妈的归来。
蒋妈妈进门，蒋鹏鹏站起来，着急地问：“我们老师都说什么了？”
蒋妈妈喝口水，慢慢地说：“也没什么，不过是说了些我以前都不知道的事。”
蒋鹏鹏：“那考大学的事儿呢？”
蒋妈妈摇摇头。
蒋鹏鹏；“是没有什么希望了吗？”
蒋妈妈：“是不能怎么确定。你们班主任也是体谅我们做家长的心情，所有的话都是点到为止，没有告诉我们梦想到底在什么时候才能实现，也没有通知我们放弃对你们学习的监督。”
蒋鹏鹏：“那这家长会不是开的没什么意义了么？”
蒋妈妈：“但它让我知道你已经知道我跟你爸之间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了。”
蒋鹏鹏：“其实没什么的，我真的没有受到什么影响的。”
蒋妈妈：“我来没想过你的心思也会这么深沉，面对家里发生的大事，你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是我以前做的不够好，一味地选择将这件事对你隐瞒，却没想过要对你坦诚一些，也没有好好地护着你。”
蒋鹏鹏；“我知道，我不能怪任何人的。”
蒋妈妈看着蒋鹏鹏，一脸认真地说：“你是这么懂事的一个孩子，以后就先去姥姥家住着吧，学校里，我已经帮你办好住宿了。”
蒋鹏鹏：“妈，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要我了吗？”
蒋妈妈红着眼睛说：“你是我好不容易生下来的，我怎么舍得不要你呢？只是，你以后的人生还长着呢，靠我是靠不住的。”
蒋鹏鹏着急了，说：“难道让我去靠那位在外面花天酒却做不到与发妻白头偕老的亲生父亲就很靠谱了吗？！”
蒋妈妈：“你不能这样说他，你应该成熟地看待，他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你将来所需要的，我总得为你考虑。”
蒋鹏鹏：“你已经一无所有了，我更得待在你的身边。”
蒋妈妈笑着说：“傻孩子，我真的养不起你的。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你爸会回来跟我做个彻底的了断，虽然你已经长大了，但是有些事情，我也实在是不想让你亲眼看见，不想因为我们大人的这些不愉快，成为你心中抹不去的伤痛。”
蒋鹏鹏：“真的要让我走吗？”
蒋妈妈点点头。
蒋鹏鹏低着脑袋，说了声：“我知道了。”
杨晓燕家中，她同样也在坐立不安地等待。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杨爸爸和杨妈妈归来。
杨晓燕：“家长会很不顺利吗？为什么你们现在才回来呢？”
杨妈妈：“家长会很顺利，我们是顺道去了医院一趟，所以回来晚了。你吃饭了吗？”
杨晓燕：“还没呢，不过我都弄好了。你们也还没吃吧？一起吃吧。”
饭桌上，杨晓燕忐忑着问：“我们老师是怎么说的啊？”
杨妈妈：“你们老师也没说什么，就是让家长参考自己孩子的成绩一下，然后自己看着办的意思。”
杨爸爸：“听你妈在那胡说，你老师说了，你这成绩不行，考好的学校没门，考不好的学校花钱，是这个意思。”
杨妈妈：“你这样说出来有意思吗？孩子不会觉得难过吗？”
杨爸爸：“难过怎么了？难道因为难过就要自欺欺人隐瞒真相吗？她自己什么学习水平她自己不知道吗？你不说实话她就能进步吗？”
杨妈妈：“凡事不是都有个慢慢接受的过程吗？”
杨爸爸：“慢慢接受有什么用？！从医院出来的时候你就一直不肯接受现实，现在也要把孩子教成这样吗？”
杨妈妈红着眼睛快要哭出来，为自己争辩着说：“我不肯接受现实？我哪里不肯接受现实了？我这么说这么做都是为了谁啊？你们两个，一个身体争气一点，一个学习争气一点，我用着的么我？！”
杨爸爸：“没错没错，你没有错。都是我这个身体拖累的你，你最辛苦，好了吧？”
杨晓燕避开自己爸妈的争吵，又在漆黑的夜里坐在了门前的大石头上。
丁玉珊出门，坐在杨晓燕的旁边，说：“我听见了，你爸妈吵架了。你说如果你家没有这么块大石头，你该去哪里坐着呢？”
杨晓燕：“河边或者树下。”
丁玉珊：“是去跳河或者上吊么？”
杨晓燕：“我就知道在你那听不到什么好词。”
丁玉珊：“看你郁闷，逗你一逗。”
杨晓燕：“你的考学约谈进行地很顺利吧？”
丁玉珊：“老师说还可以，希望蛮大的，你呢，有希望吗？”
杨晓燕摇摇头。
丁玉珊：“其实你也不用太过在意，老师的话，也都只是猜测而已嘛，哪一年没有失利的考生，哪一年没有跃出黑马呢。”
杨晓燕：“可是所有人似乎都已经放弃我了。”
丁玉珊：“别人放弃了你，你就更不能放弃自己了啊，最终的一切，不都还得靠你自己么。”
杨晓燕：“我跟你不一样，你做什么都会做的特别优秀，信心培养起来也顺其自然。而我呢？我一点一点地小心翼翼地努力着，最怕的就是被别人看不起，可我这一路上苦苦追赶的结果，还是没能逃过被被人抛弃的命运。”
丁玉珊：“你小小年纪，何苦这么悲观呢？”
杨晓燕：“我想的都是现实啊。如果我考不上大学，我的读书生涯也就就此结束了，会拿着一张高中毕业证书四处找工作，会被生活逼得什么好坏的工作都得去做。”
丁玉珊：“你突然想得这么多，应该不只是因为考学约谈的事吧？”
杨晓燕回身看着屋子里，说：“我爸的病，估计是真的治不好了。我猜着，即便是有能救的办法，我们家也是拿不出手术费的，即便我们家借到了钱，也只是能续上几年的寿命而已，而在这有限的生命里，却还要过着每日还钱的日子。”
丁玉珊：“上次我在医院看过你爸的病例，说是心脏不好。你让你爸多坚持两年，我为他做手术，让他活得好好的。”
杨晓燕看着丁玉珊，微笑着说：“真羡慕你，有能力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终生。”
丁玉珊：“天凉了，回去吧。”
次日清早，杨妈妈喊醒睡着的杨晓燕，说：“家里的酱油吃完了，你出去买一瓶吧。”
于是，杨晓燕在村口的小卖部门前碰到了提着行李来到这里的蒋鹏鹏。
杨晓燕不解地问：“你这是做什么呢？”
蒋鹏鹏：“来此定居，拎包入住。”
杨晓燕：“为什么？”
蒋鹏鹏：“被家里抛弃了。”
杨晓燕：“到底怎么回事？”
蒋鹏鹏：“说来话长。”
杨晓燕：“长话短说呢？”
蒋鹏鹏：“我爸妈真离了，我妈让我先在这儿住着等着他们的处理结果。”
杨晓燕站在那里，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蒋鹏鹏背上自己的行李，说：“赶紧走吧，等你带酱油回家你家的饭都凉了。以后，咱俩又能一起上学了，而且是一起坐公车。”
两个人开始边走边说。
杨晓燕：“你难过就说出来嘛，不用这样硬挺着。”
蒋鹏鹏：“没关系。”
杨晓燕：“我知道被别人舍弃的感受。”
蒋鹏鹏：“你又是怎么回事？”
杨晓燕：“考学约谈，被定义为一文不值。”
蒋鹏鹏：“小小少年，命途多舛啊……”
杨晓燕：“今天下午返校，你跟我们一起吧。”
蒋鹏鹏：“你们先去，我要去找朱永鑫一下，他在家里，好像也发生了不小的事情。”
杨晓燕：“那我们还是一起吧，人多力量大。”
蒋鹏鹏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背着行李进了姥姥的家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