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黯月山庄
真的越来越喜欢他了，那份心意满满的，不断地溢出来，任谁也挡不住。这份感觉，这份情，她还要继续酝酿，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她才告诉他。那时的她必定比此时的她更自信，而那份喜欢必定经历淬炼变成一份沉淀下来最真最纯的爱。
“神游到哪里去了，蔡都放凉了还不拿出去。”蔡炀尘不知何时拿着一碟新鲜出炉的苦瓜牛肉站在她面前，在她额间弹了一记让她回神。
霍思橘捂住发痛的额头，嘟着嘴接过那苦瓜牛肉，一边走进去还不忘碎碎念，“真是一点都不怜香惜玉，再怎么说我也是一弱质纤纤的女子，是要来疼的……”
蔡炀尘肯定不知此刻自己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暖暖的气息，与往日的他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变化，他尝试着将嘴角抿成直线，然，在尝试了几次后发现这是徒劳的，嘴角依然绽放出一朵朵笑花。算了吧，今天就随它去，偶尔微笑也顺道提醒他，他也有微笑的权利，没人能剥夺。
“尘，你招呼客人就只有一碟苦瓜牛肉么？”学招呼蔡炀尘刚才的样子，霍思橘也轻轻地在他额间敲了一记，“还你的。”
在他抬起手让她以为他会再敲她一记时，他却轻轻地抚上那淡淡的红印，绽放了一个明晃晃的笑容。
吡啵！
霍思橘听到自己内心深处有颗种子挣脱了果皮的束缚，被绵绵细雨滋润着，被和煦的阳光照耀着，就在那么的一瞬，生根发芽，长成了一棵枝叶茂盛，郁郁葱葱的大树。
逃不掉了！
她今生今世再也逃不出这名为蔡炀尘撒下的网了！
“去去去，还愣在这里干什么，做菜去！大小姐我快饿扁了。”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霍思橘半推半拉地将他带回厨房，便立即捂着发红的脸蛋大步走回厅中。
蔡炀尘眼里闪过一丝连自己都不甚明了的情绪，继续将未炒完的菜完成。
虽然只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却是霍思橘走遍大江南北以来，吃过最美味的一餐。她也不管自己的吃相如何，如风卷残云般扫席了这几盘菜，在最后还不忘打了个饱嗝，舒服地捂着滚圆的肚子。这时她才发现，蔡炀尘不知何时已停下筷子，笑着望着她。
“尘，你不饿？”看着蔡炀尘面前那碗原封不动的饭，霍思橘装傻似的问道。其实她还是有些担心他会说“你的吃相不好，影响了我的食欲”之类的话语。
蔡炀尘笑而不答，重新拿起筷子和饭碗扒饭，也不管霍思橘等这个答案等的多么的心急，连拿着水杯的手也微微地颤抖。
霍思橘慢了一步才反应过来，若是他真没食欲，那饭菜他便不会再吃下去。到此时她才明了，他不说不代表不知道，他有他说话做事的方式，那副外表虽然是冷冰冰的，可脱下这层外衣后，那如火喷发的时滚热的岩浆似的热情瞬间就能将一切融化。
“尘，你会留在五龙镇多久？”过几天她一接到祝风澜的信便会立即启程去黯月山庄，这一来一回不知需多长时间才能再与他相见。
蔡炀尘沉吟道，“五日左右，再过几天我要出趟远门。”
“去哪里？”若是他们去的是同一个地方，说不定他们可以顺路一道去。
“我不以为我们会同路。”蔡炀尘又恢复了那面无表情的样子，淡淡地拒绝道。
既然他不说，那她说好了。“我要去黯月山庄见他们的庄主。”
“你去哪里都可以，就只有黯月山庄不能去！”蔡炀尘啪的一下放下碗筷，探手将霍思橘拉到他面前，看着她道。
“为，为什么？”一下子靠得太近，吸进肺里的都是他的气息，连他那微微颤抖的睫毛也看得清楚，霍思橘双颊晕出淡淡的红霞，说话也变得断断续续的。
“那里不是你该去的地方。”蔡炀尘放开了她，不作多余的解释。
去他的那不是她该去的地方，他不让她去，她就偏要去，而且她还想问那玉和尘是否真的有关联。这当然是不能告诉他，只怕到时他将她关起来也说不定。
霍思橘不再理会太，快手快脚地收拾好碗筷，将它们洗刷干净后晾在太阳底下，也不再去看蔡炀尘的脸色，扔下一句“后会有期”，便如一阵风般地离开。
蔡炀尘看着那敞开的门口，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状，眼里满布复杂的情绪。凤裴轩，假如这是你要的，那我就成全你，只是你不该将无辜的人拖下水。
……
霍思橘一接到祝风澜的信，拿到信中的信物，她就直接离开，没有告诉蔡炀尘她要离开了，她让白儿回去跟着他，暂时不要回来。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今天一别，就不知何时才会再回五龙镇。但她相信他们是有缘分的，只要相信了，便一定可以实现的。
黯月山庄地处剑锋山中，地势险要，除了住在山庄里面的人，其他人若无必要的事情都不会到那里面去的。在世人眼中，黯月山庄是一个神秘的存在，没有人知道它的来历，它的背景，它的一切都是一个谜。
五龙镇离黯月山庄需半个月的路程，即使快马加鞭也要十多天，而且道路曲折弯道多，还要穿山过林的。这一路上又苦又累，待霍思橘来到黯月山庄时，整个人都变了个样子，瘦了一圈，人也憔悴了。
“尘，你怎么在这里？”当霍思橘看到在那块金灿灿牌匾下站着的蔡炀尘时，惊讶地叫起来。她可不相信是因为她的原因，他才来了这里。
蔡炀尘背着双手，脸上还飘着些凌乱的发丝和那有着淡淡倦容的脸庞。
他刚好赶上了。
“思橘姑娘，你不能进去。”
原本见到蔡炀尘时那飞扬的心情瞬间低落，原来他还记挂着此事。她都到了黯月山庄门口了，又怎是他拦着说不让进去就轻易退缩的呢。
“你不肯告之我想要的，就不要阻止我，再者，我有知道的权利。”
也不管地上是多么的脏乱，放了缰绳任由马儿在附近吃草，她大咧咧地坐在地上。她累啊，想进黯月山庄嘛，偏就被挡在门外，她需要休息，便也只好席地而坐。
蔡炀尘望着她那仿佛洞悉了一切的双眼，对即将让她知道一切事情而感到后怕。承认吧，是自己不想看到她望着自己时那失望的眼神。
“两位一场来到，不如进去小坐一会。”突然山庄门大开，从里面走出一位身穿绯色衣服的男子。
霍思橘一见到来人，立即起来跑到他面前揉搓着他的脸，尖叫道，“祝风澜，你居然来了都不告诉我，你很可恶耶！”
祝风澜轻笑着道，“惊喜，知道什么叫惊喜不？”
她鄙视地看了他一眼，拉着他走进门，反正她现在有祝风澜罩着，怕什么，天大的事也有他帮她顶着。
既然他不能阻止，那他也只好跟着进去。蔡炀尘在心里暗暗地叹了口气，随后跟了上去。望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竟觉得少了点什么。
祝风澜一路领着他们来到黯月山庄的偏厅，“凤，人我就带到了，你看着办吧。”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对你的人做什么的。”凤裴轩的声音随即响起。
霍思橘当真不明白了，为什么熟悉的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先是尘，接着是风澜，最后是凤裴轩。
“你们瞒着我做了什么？”她轻声问道。
凤裴轩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挥动着手中的扇子，一手撑着头横躺在厅中主位上那躺椅上，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们并没有隐瞒你，而是没有告诉你而已。让你来黯月山庄本就是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与之前不一样，霍思橘感觉到今天的凤裴轩身上那股亲和力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在蔡炀尘身上常见的将人拒之于千里之外的气流。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他们两人身上竟有着如此相似的地方。
祝风澜将霍思橘带到凤裴轩旁边的椅子上，顺便倒了杯水给她，眼角都懒得扫向离他们几步之遥的蔡炀尘，他只要顾着思橘便可，其他人都不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
“先喝口水。”
霍思橘接过茶杯，却不喝，双眸注视着凤裴轩。既然他给了她那玉，为何不顺道一起说了那玉的由来，与蔡炀尘有什么关联？他当真当她猴子般戏耍？
“凤公子愿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挑眉。
听了话后，凤裴轩抬起眼帘与蔡炀尘对视，即使他愿意如她所愿告诉她一切，只怕有人不同意。良久，他垂下眼帘，道，“尽量。”
呵呵，只要凤裴轩没有拒绝她便好。“你与尘是什么关系？”
“亲弟弟。”
哥哥？
弟弟？
这什么世道，上天是不是嫌她一天之内被他们吓得太少了，不够劲爆，现在还要来一个更震撼的，成心想把她吓倒。
霍思橘那道诧异的目光不断在两人身上逡巡了好一会，除了刚才感觉到的那气流不一样外，似乎没有其他的相似之处了。
“我说你就单刀直入，何必这样吊人胃口。”祝风澜懒洋洋地靠着一旁的柱子道。今天的凤裴轩似乎与往日的不同，好像是故意做给他们看的。
蔡炀尘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做到椅子上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好一会，才听得凤裴轩那清灵的声音在厅中响起，“一直以来我就在找一个宝物，可在找到后才发现要拿到它必须要有三样东西：粉玉、丁卯年阴月阴日辰时出生的人身上的鲜血，还有就是尘身上那火炀琴。粉玉和琴我们一直都知道在那里，因此不费多少力气就能找到，只是丁卯年阴月阴日辰时出生的人并不好找。在一个偶尔的情况下，我得知风澜的朋友思橘姑娘你正是我找的人，因此我才要他将你带到我身边。当然，风澜并不是故意接近你的，这，希望姑娘你不要误会。”
“我只要取姑娘身上一小酒杯的鲜血量就好，不会对姑娘造成任何影响的。”在最后他又补充道。
“既然如此，不知凤公子为何要这样大费周章，只要风澜问我拿的，我都会给的，何必兜兜转转让我来到黯月山庄？”明明风澜也能做的事情，却要绕那么大一圈来做，不知凤裴轩意欲如何。
这人心里绕的圈太多，要小心的好。更何况尘虽在这里，却在见到凤裴轩后再没有说什么，风澜更像是听命于他，这其中的关系不是三言两语便能解决的。
“火炀在尘的手中，可他并不愿意交给我。正好当时风澜给我献计说若果让思橘姑娘你接近他，说不定能看到尘乱了方寸的样子。咳咳，基于我们两个的好奇心，于是，就变成了现在你看到的。”凤裴轩继续道。
好奇心！
哼，他们就说得轻易，就因为这个好奇心，而将他们试着送做堆，这算什么！
虽然她是不介意啦，但这也不能说明她就同意了他们的做法。
“呵呵，原来我们都是凤公子你的棋子！”她生气了，风澜居然是他的帮凶！
祝风澜不动声色地将霍思橘圈在怀里，“小橘儿，生气气坏的只会是自己。谁让你太过单纯，那么轻易就相信别人的话。我早在认识你之时，便已告诉过你，防人之心不可无。你看看，将别人的话当作耳边风的结果就成了这样子。啧啧啧，下次记得要小心点了。”
“放开我！”祝风澜那教训的话语，激怒了霍思橘，当她想要离他远点时，才发现被祝风澜给圈在他怀里，挣脱不得。
“黯月山庄不是你想进来就能进来，想走就走的。”话刚说完，祝风澜右手放到霍思橘脖子上，轻轻一按，她便倒在他怀里，晕了过去。
像是很满意自己的所作所为，祝风澜小心翼翼地抱起霍思橘，挑衅地望着还坐在那里的蔡炀尘道，“若你想带小橘儿走，就来地下迷宫。”说罢，不等蔡炀尘答复，便抱着霍思橘没入厅中打开的通道里。
他可是很自信蔡炀尘等会会自己走进地下迷宫里。
待祝风澜和霍思橘离开一段时间后，凤裴轩才慢悠悠地起来走到蔡炀尘面前，分开两只手将他困在椅子上，咬牙切齿地道，“好久不见了，我亲爱的弟弟。”
“凤，你还是那么喜欢将我看中的物品收在地下迷宫里，让我寻啊。”蔡炀尘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细细地品茗着杯中的茶。
凤裴轩笑得如一只偷了腥的猫一样，“你不知我最喜欢的就是看你为了找寻那些物品时，那焦急得不知所措的样子么？每每看到那样子的你，我心里总冒出很大的快感。”
“真是长不大的小孩，这样的游戏我早已厌倦，你爱怎么着就怎么着，与我无关。”这世上已没有谁能挑起他心里的波澜，即使是霍思橘也一样。
“恩哼，你不爱玩了，不代表我不爱玩。更何况我最近心血来潮，将地下迷宫做了小小的更改，出口移到了三生镇的三生井处，听说最近那里很不太平呢。”凤裴轩状似不经意地提醒道，“我还命人捉了好几条蛇蝎放进迷宫里，对了，还有你最爱的娃娃鳄，当然少不了还有几只鹄狐。”
蛇蝎——拥有蛇的身子，蝎子的尾巴，俗称八步死，如同它的名字般，中毒后走八步就能让中毒的人到阎王那里报到。一般生活在沙漠等干旱的地带，偶尔也能在草原见到他们的踪迹。
娃娃鳄——与我们日常在沼泽里见到的鳄鱼不一样，它们最大也只能长到成年男子手掌般大小，然，不能就因此而小看它们。它们有着灵敏的鼻子，锋利的牙齿，小小的身子却能吃下比它们还要大数十倍的食物。
鹄狐——身上有蟹香，专门在池塘边利用身上的香味将螃蟹引来，从而捉螃蟹。本来对人类没有什么危害，可，当一只鹄狐被人杀死后，与它同一族的鹄狐会趁那人没有觉察之时将蟹香放与他身上，待日后报仇。
“你不过是想报那一箭之仇，何必难为不相关的人。”蔡炀尘暗暗地让自己沉住气，不让凤裴轩发觉自己分心。
既然在门口处他不能阻止霍思橘走进黯月山庄，那现在他就要想办法将她救出来。祝风澜将她带到地下迷宫，虽说这迷宫他走了不下几十遍，但与以往的不同，这次会比以往更加的艰难。
凤裴轩放开了蔡炀尘，笑眯眯地道，“思橘姑娘当真是个不相关的人？尘啊尘，你与我兄弟一场，我的眼再怎么的差，也不可能看不出你的想法。你要是对她没感情，你会将白儿送给她？你会任她一直粘在你身旁？不要傻了，像你这样冷冰冰的人，除非真的喜欢了，否则谁也不能靠近你。若是我能早一步认识思橘姑娘，说不定我就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那直白的话语狠狠地插入蔡炀尘的心扉。他以为能瞒住所有的人，可他忘了还有一个能将他看透彻的人——凤裴轩。
蔡炀尘叹了口气，道，“你还是那么的讨厌我啊。”都这么多年了，为何凤就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他。
冤冤相报何时了。这简单的道理谁都能明白的。
凤裴轩冷哼一声，指着他道，“我恨你，从爹在外面将你抱进黯月山庄时我就恨你！你明明就是个没爹没娘的孤儿，可你却能住进黯月山庄，做了黯月山庄的二少庄主！你瓜分了我爹娘对我的爱，阻碍了我成为黯月山庄庄主，连我最心爱的火炀最后也变成了你的！你凭什么，你不过是个孤儿！”
“我不曾与你争过什么，甚至在六年前离开了黯月山庄。而且火炀是个意外。”蔡炀尘淡淡地道。更何况，火炀是他先不要，他才将它带走。
“离开？哼，就因为你离开了，爹娘以为我们相处得不好，责怪我，杖罚我！你离开了，连他们的爱也带走了。呵，我这个儿子在他们眼里便什么都不是。蔡炀尘啊蔡炀尘，你何德何能霸占了别人爹娘的爱。”
“我对你的恨，并不是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楚的。”
“你给我记住，蔡炀尘，有生之年我凤裴轩与你势不两立！”
吼够了，发泄够了，凤裴轩眼里的寒冰依然没有融化的迹象。
蔡炀尘不想再与他说什么，越过他就想走到通道里。怎知凤裴轩抬手阻拦，“你不是说不在意吗，为何还要进去？”
“是我的缘故她才会牵涉其中，我不想连累无辜的人。”说罢，蔡炀尘挥开他的手走了进去。
“哈哈哈……”凤裴轩在厅中大笑。蔡炀尘啊蔡炀尘，你还是那么的言不由衷，不要说我做兄弟的不关照你，现在送个大礼给你，让你与那姑娘陪葬在三生镇地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