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竹挽走了,走得决绝。
出了城,她找到百度阁大弟子说过的地方,换下身上的短打,穿上另外一身不起眼的土布衣衫。
大弟子神出鬼没地出现:“小阁主。事情办妥了?”
“是。”花竹挽没有看他,一边整理头发,一边沉声道,“我已经动手杀了午乾,现在可以回去了。”
大弟子笑笑:“不错。”目光触到花竹挽腰间,“小阁主,那把刀呢?”
花竹挽淡淡道:“没来得及拔出来。”
说话间,她的视线不经意地偏向一边。
大弟子微微蹙眉,直觉花竹挽是心虚了。
但他转念想想,将匕首留在体内和拔出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于是他也就没说什么,而是和花竹挽一起牵了快马,飞马回了百度阁。
大弟子不知道的是,花竹挽将刀子留在午乾体内,的确是存着小心思的。
虽说花竹挽刺杀午乾时,存心避开了他的要害。但当时光线阴暗,她自己也不确定午乾到底伤到了哪里、伤情如何。因此,她索性就没有拔刀。免得贸然拔出刀刃,让午乾失血过多。
当然,这些小心思,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一路飞马回了百度阁。花竹挽刚一下马,等在百度阁门口的沧流和鬼夜行就迎了上来:“如何了?”
“该做的事,我已经做完了。”花竹挽不敢看沧流,侧眸避开他的视线,“我已经杀了午乾。”
沧流松了口气,唇角微微一勾:“也算善恶有报。”
鬼夜行却若有所思地看了花竹挽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一路飞马回来,花竹挽只觉得疲惫:“师父,我先去歇息了。”
“好,你去吧。”沧流心情大好,柔声道,“好好歇一会。为师知道,你累了。”
“我是累了。”
花竹挽扯了扯嘴角,也不多话,径直回了自己的竹屋。
她累的不止是身体,还有心。
一路回到竹屋,花竹挽躺在床上,几乎不敢闭眼。
只要一合眼,她面前就总会跳出午乾的脸。
怔忡的,凶戾的,还有深情到九死无悔的。林林总总,仿佛都在指责她的狠心。
花竹挽蒙住头,越发不想面对。
她有什么办法。她对午乾动手,固然对不起午乾。可她若是不对午乾动手,对不起的人只会更多。
……
禁宫。
午乾躺在榻上,面若白纸。
御医替他拔过了剑,也包扎过了。那柄鲜血淋漓的短剑,此时正放在他手边的一只托盘里。
陆月明单膝下跪,面含愧疚:“微臣万死!”
“此事与你无关。”午乾淡淡道,“你平身吧。”
是他错信了花竹挽,是他遇见花竹挽的事,便没了平时的冷静。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
陆月明还是不安:“可是……”
“没有可是。”午乾面露不悦。
陆月明怕惹他生气,连忙起身。
“把皇后找回来。”午乾闭上眼睛,眸底戾气横生,“搜山检海,一定要找到她的下落。”
胆敢如此背叛他的人,她还是头一个。不论如何,他一定要把花竹挽找回来,再让她付出代价。
陆月明不敢含糊,低头道:“是。”
门外,隐约传来刘公公的声音:“替我求见皇上。”
“皇上正在歇息。”
“哎!你这奴才好不晓事,咱家这是要紧的事情!”
听见门口的争吵,午乾微微抬眸,眼里露出不悦:“让他进来。”
陆月明一颔首,叫了刘公公进来。
刘公公谄媚地低头:“皇上吉祥。”
“吉祥?”午乾冷笑,“这副模样,算是吉祥么?”
刘公公顿时不敢说话了。
午乾压住怒气,沉声道:“有话就说。”
“是。”刘公公低头,把一支匕首递给陆月明,“皇上,这是奴婢在御花园找到的匕首。”
陆月明接过匕首,拔出半截刀刃,顿感一股凉气扑面而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隐约的腥气。
“刀上有毒!”陆月明瞳孔一缩,看向刘公公,“这是你在皇上遇刺的地方找到的?”
刘公公点头:“正是。”
陆月明轻轻嗅了嗅那把刀子,脸色剧变:“皇上,这是南疆奇毒。臣曾听闻,中此毒者,无不肠穿肚烂,死相凄惨。这种肮脏的东西,宫中怎会出现?”
午乾没有说话,眼神阴晴不定。
毫无疑问,这把刀必定是。如果花竹挽杀他的时候用的是这把刀,此时此刻,他定无幸理。
可她为什么没有拿这把刀刺杀他,而是用了另一把没有毒的刀子?
午乾有些疲惫地闭上眼睛。
这个问题,他现在不想考虑。只要想到花竹挽,他的心口就有微微揪扯的痛。
他如此信任她。明知道她有心杀他,听见她说要抱他一下,还是顺了她的愿。
没想到,她还是想要他的命。
午乾沉声:“陆月明,你出去。”
“是。”
陆月明有些忐忑地看了午乾一眼,起身离开。
午乾合上眼睛,只觉疲惫。
或许这就是帝王的感觉。
权力之下,永远是无人陪伴的孤单。
几天后,百度阁。
得知花竹挽刺杀午乾成功之后,沧流便将京城布置的密探和刺客全都撤了回来。毕竟经过谢广坤攻打百度阁,眼下,百度阁已是人才凋零,再经不起什么打击。
门中渐渐有了人气。所有回到百度阁的弟子都在夸赞花竹挽,说她报仇手段果决,当断则断。只是这句话落在花竹挽耳里,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
她心情烦闷又无处发泄,索性便打了包袱,想要下山。没想到刚要走出百度阁,便听见了鬼夜行的声音:“花花,你要去哪儿?”
他怎么来了?
花竹挽心情正差,闻言皱眉:“我去哪里,不需要向你汇报吧?”话一出口,便惊觉自己说得太过,急忙改口,“我只是想出去散散心,没有别的意思。”
鬼夜行走过来:“你不用解释,我明白你心情不好。”
“是吗。”花竹挽扯了扯嘴角,“可我觉得,你不懂。”
鬼夜行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花竹挽的肩膀:“心情不好的话,就出去走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