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琰跟在曼陀身后，看着他将药材分门别类的放好，犹豫着没有说话。
过了很久，曼陀将手上的事情尽数忙完了，才扭头看着萧琰。
他声音清冷的问道：“你可是真心喜欢那丫头？”
萧琰虽然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用意，但还是朗声回了一句。
毕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想来这曼陀应当是关系阿宁的吧？
可他没想到的是，在他这句话说完之后，曼陀直接冷笑了一声，道：“真心？如何见得？”
萧琰正准备出言反驳，曼陀又说了起来。
“你可知在苗疆，有一种蛊毒叫做相思蛊？相爱之人种下之后，便可时时刻刻明了彼此心意，可说是有一方有了二心，便会浑身溃烂，口鼻生疮，药石无医，百毒不侵，折磨足足四十九日，才会死去？”
这个时候，萧琰才明白，曼陀之所以会说这些，无非是想给自己下蛊。
他面色平静的看着曼陀，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他两世为人，只倾心过阿宁一人，倘若这世上真的有这种蛊，被下了又能如何？
想到这里，萧琰平淡的说道：“自是不知的，莫不成神医可以动手下蛊？”
曼陀有些诧异的看了萧琰一眼，放下了手里的东西，嘴角一扬，缓声说道：“这种东西，我自然的没有的，我方才的那番话不过是在告诉你，若是有朝一日你负了那丫头，我有百十种法子让你更加痛苦！”
听着他的话，萧琰着实有些无语。
感情这是过来威胁自己的？
思虑至此，萧琰笑着回道：“神医此话也是我想说的，若是有朝一日我负了阿宁，饶是自戕，也不会脏了神医你的手。”
曼陀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一撩下摆，坐在了蒲团之上。
随后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示意萧琰坐下。
“你有这份心自然是好的，不过我今日前来，不是与你探讨这等小事。”
这话说完之后，曼陀的面色有些凝重。
萧琰看着他，并未插话，等着曼陀开口。
“方才的事情你也看得真切，这东西日后会交给那丫头，如今我只传了那丫头医术，毒经尚未给她看过，小子，你觉得这毒经，可否给她一观？”
萧琰闻言，脸上挂着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伸手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朗声说道：“是否倾囊相授，全都取决于神医你，这种事情与我何干？”
听着萧琰的话，曼陀冷着一张脸坐直了身子，冷声质问道：“怎会与你无关？若是那丫头习得我这一身医术，做一个悬壶济世的名医，你怎么会不羡慕？可若是这丫头学了我这一身毒经，变得十恶不赦，出手杀人，动辄屠城，你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曼陀问完这话之后，死死的闭上了眼睛，坐在了蒲团之上。
当年他若是能够如这般质问自己，是不是如今就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了？
自从那人离他而去，他这一身医术再也未曾动用过。
世人都说神医曼陀，随妙手回春，但是性情古怪，若是激怒了，便身中剧毒，死无葬身之地！
他活了这一世，无论是美名还是骂声，早就已经淡然处之了。
可是那丫头不同....
笄礼结束，日后还有大好的前程等着她，万不能让她同自己一般，在这深山老林之中虚度日月！
而且那些若是知道那丫头是自己的徒弟，怕是这日后就永无宁日了！
如果面前的这个小子不能给他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今日就算是拼着那丫头恨自己，也要废了这个首鼠两端的人！
萧琰目不斜视的看着曼陀，瞧着他变了几变的脸色，将手里的折扇放在了一旁。
他面色如常的问道：“她悬壶济世，杀人如麻，那又如何？难不成有朝一日阿宁变成一个十恶不赦的罪人，她便不是阿宁了吗？”
这话说完，他明显觉得曼陀的脸色一变。
虽然说他不知道曼陀为何会问出这样一番话，不过想来他现在所问的，便是当年自己所经历过的吧。
如此这般想来，萧琰继续说道:“我喜欢的人始终都是阿宁一个，无论她变老变丑或者是变得杀人如麻，阿宁始终都是阿宁，与她做什么又有何关系？”
曼陀看着萧琰，突然觉得自己那个傻徒弟居然有一点幸运，居然能够遇到一个男子为她倾心至此。
这小子有句话说的没错，不管做什么，阿宁始终都是阿宁。
无论她为善或者为恶，他喜欢的也只是阿宁，仅此而已。
这么想来，倒是他想多了。
曼陀想到这里，缓缓的抬起了头，视线落在那窗外那随风而动的竹林当中。
如果当年他所倾心的那人也如同这个男子一般，他又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呢？
罢了罢了，终归世间年轻人的事情，与他说到底也没什么关系。
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彻底没有了温度，外面的天色也一点点阴沉的下来。
没一会儿，又是一阵小雨，噼里啪啦的落在了院子当中。
刚才院子中被那泥球滚出来的所有痕迹，随着这场雨也消失不见了，就仿佛这个院子当中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就这么静静的对坐着，没有一个人说先开口说话。
良久之后，门外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紧接着就看见顾锦宁穿着一身碎花的襦裙，玉手轻轻的推开了药房的门。
“师父，外面下了这么大的雨，那药草怎么都还没有收回来？”
这话刚说完，她就看见屋子里面的两个人的气氛有些不太对劲。
她不明所以的看了看屋子里面的两个人，再看看在院子里晾着的药材，将自己身上的披风拢了拢。
紧接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一旁已经被打碎的泥缸上，惊声问道:“这泥缸怎么碎了？”
瞧着她这副样子，曼陀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后轻声说道:“时辰到了，自然就碎了，你还不快把那些草药都收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