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笑摔了贺开家的门走了，直到回到了自己家心里的怒气和委屈才渐渐消散开，又有些懊恼自己的冲动，毕竟虽然贺开十分不讲理还小心眼，但给工资是真的大方。
唉，看来又要找工作了。只是这次，大概不会再有这么高薪的工作了……
唐笑算了算这段时间攒下的钱，估摸着能够撑一段时间妈妈的医疗费。
“算啦，车到山前必有路，多打几份工还是可以和之前基本持平的。加油，唐笑！”唐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给自己打了打气。
第二天，唐笑有些忐忑地在家待了一天，连办离职手续的东西都准备好了。一整个白天都十分神经质地一会儿看一下手机，每次稍微听到点什么声音就会拿起手机看一看，但每次手机屏幕都干净得像她的钱包，除了锁屏界面上的系统图标什么都没有。但眼看着太阳都落了山，手机都没有响过，甚至连往常每天都有的骚扰电话都没收到！
这让唐笑有些忐忑，不知道贺开这是打着什么算盘，是不是在想什么主意打算憋个大招出来。
但鉴于自己和贺开已经彻底闹掰的事实，唐笑并不觉得被辞退这件事还有什么转圜的可能，于是她决定给自己放个假，明天去医院看妈妈。最近这段时间贺开忙，连着自己也跟着全国各地飞，唐笑觉得自己这一个月已经把这一辈子的飞机都要坐完了。
第二天唐笑起了个大早，到菜市场买了最新鲜的蔬菜，给妈妈精心做了午饭。
“妈，我来了，这么久没见你想我了没？”唐笑走进病房，看到唐母正靠在床上吃着水果和赵姨聊天。
“笑笑来啦。”赵姨听见唐笑的声音，有些惊喜地扭过头。
“嗯，”唐笑把保温桶放到桌子上，“赵姨，这段时间辛苦您了，我妈妈住院我也没帮上忙，倒是您一直忙里忙外。”
“你这孩子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赵姨有些嗔怪地看着唐笑，拍拍手里的碎屑站起来对唐笑说：“你们娘儿俩聊吧，快中午了我给你俩打饭去。”
“不用了赵姨，今天午饭我做得多，等下咱们一起吃吧。”
赵姨笑呵呵看了一眼唐笑，说道：“那我给你洗水果去，等会吃完饭就能吃水果了。”
唐笑知道赵姨这是想给自己和妈妈一个单独说说话的机会，便没有再阻拦她。
唐母仔细端详着女儿，心疼地说了一句：“瘦了。”
唐笑莞尔，拉着妈妈的手说：“都说家长每次看见外出的孩子回家都会说这句话，原来我还不行，现在信了。再说瘦了多好，现在流行瘦美人，小锦为了减肥天天跑健身房，我距离瘦还有很大进步空间呢。”说着还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向唐母示意自己的话说的十分真诚。
唐母心中的自责被唐笑一通耍宝给冲淡了不少，“今天不忙了？你有空过来看我。”
唐笑听着眼神一暗：“嗯，今天老板休息了，所以给我放假。”
唐母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并没有继续追问。她其实并不太懂唐笑的工作是在做什么，但是她相信自己教出来的孩子一定能守住底线，做正确的事。
“妈，你感觉身体怎么样？”
“我挺好，你赵姨照顾我太精心了，还有李大夫呢，你就安心工作吧，不用担心我。”
唐笑看着妈妈因为生病消瘦了一大圈的脸，眼睛忽然就热了。唐笑把头放到妈妈手心里，微微侧了侧头，不想让妈妈看到自己已经洇湿的眼角。
“妈妈，我好想一直在你身边……”唐笑闭着眼睛，声音有点哑。
唐母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唐笑的发顶，“妈妈也想陪着你，是妈妈拖累你了……”
“没有，我很高兴这个世界上还有你。”唐笑把脸埋进被子里，眼泪渗到被子里，“所以，妈妈你要好好的。”
看着唐笑难得露出的脆弱，唐母的心像是被人紧紧攥住。不管是十年前丈夫离世，还是后来自己没日没夜的工作一个人把女儿拉扯大，都没有埋怨过什么。但看着唐笑单薄瘦弱的肩膀，唐母第一次觉得不公，怨恨上苍的无情。
为何不能给女儿一个完整的家，为何要让她这么早就承担了本该三十年后才需要承担的责任，为何不能让她和任何一个普通孩子一样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轻松的少年和没有任何负担的未来。
“笑笑，来，赵姨把苹果给你削好了，你先吃着。”赵姨在病房门口看着一会，心里也跟着难过起来。
这对母女，是真的不容易啊。从天之骄子一夜落到地狱里，一般人哪里承受得住呢。
“谢谢赵姨，”唐笑接过赵姨递来的苹果，冲她甜甜一笑，“我先把给李主任带的饭送到他办公室去，等我回来咱们就吃午饭。”
说完，起身拎着一个小点的保温桶走出了病房。
赵姨看着唐笑的背影，有些感叹：“孩子多好呀，这么孝顺。”
唐母听着柔柔一笑：“你儿子不也一样吗，天天大包小包的东西就给你寄来了，快递员给你送包裹腿都要跑细了。”
“他哪有笑笑贴心，一年到头也回不来几次。谁稀罕他那点东西，当我买不起呀？”赵姨嘴上说着嫌弃，眼神里的自豪却藏都藏不住。
唐母和赵姨认识十多年了，太清楚她口是心非的性格，故意打趣道：“那下次文斌再打电话来我可和他说了，说你妈不想要你的东西，别再买了——”
赵姨一听就急了，赶忙打断唐母：“舜华，你这么大人了，怎么还爱翻话呢。”
唐母看赵姨认真了，抿着嘴偷笑。赵姨一瞧，哪能不明白唐母是在打趣自己，有些恼羞成怒：“我看你这病是真好了！”
唐母笑着笑着，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视线看向唐笑离开的方向：“如果没有我，是不是她能过得更好一点。”
赵姨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这是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赶紧打断她：“舜华，你不能这么想的。要没有你，笑笑在这世界上可就只剩她一个人了。现在的日子虽然苦一点，但好歹还是有盼头的。”
半晌，唐母轻轻点了点头。
“李伯伯，我是唐笑，现在方便进来了吗？”唐笑站在李主任办公室外面，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传来声音后才推门进去。
“小唐来啦。”李主任许是刚出完门诊，眉宇间还带着一点疲惫。
“嗯，今天我休息，就过来了。给您带了午饭，就是些家常菜，您别嫌弃。”
“家常菜好啊，外面的饭早就吃腻了。”
唐笑把保温桶递给李主任，李主任接过来放在桌子上打开：“呦，有红烧排骨啊。”
饭菜的香味瞬间弥漫到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里，把他肚子里的馋虫都勾出来：“上次吃了一次你做的排骨，才知道你白阿姨做的排骨有多难吃。现在每次吃排骨，都要听她唠叨一次你把我的胃养刁了。”
听到李主任这么说，唐笑心里暖暖地，知道他并没有嫌弃自己。
“李伯伯，这段时间我太忙了，没多和您联系，今天我就想问问您我妈妈的情况。”提起唐母的病，唐笑的心就总是悬着，比起进门时的轻松，表情也凝重的许多。
“现在你妈妈的病情慢慢稳定下来了，各项指标也越来越好，但是还是我之前的话，她的心脏已经经不起折腾了，心脏移植手术是唯一的选择。如果不能及时手术，下一次再发病只怕谁也救不回来。”
唐笑咽了下口水，问道：“手术我们肯定是要做的，但是手术费要多少？”
“保守估计在六十万左右，前期你至少得准备出四十万，然后尽快安排你妈妈和供体做配型。剩下的，可以缓一缓。”
听到这个消息，唐笑心中喜忧参半。喜的是妈妈的身体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忧的是巨大的手术费用，对自己来说确实是一笔天文数字。
唐笑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很久。“您安排做配型吧，钱……我来想办法。”
唐笑走到病房外停了下来，见到母亲的好心情因为刚才和李主任一番谈话烟消云散，埋在她心头的变成了挥散不去的压抑。
听到病房里赵姨和母亲说要来找自己，唐笑深吸一口气，收拾好情绪，推开半掩着的门：“妈，赵姨，咱们开饭吧。”
吃饭的时候唐笑和妈妈分享了自己这一个多月工作的趣事，两个人笑得格外配合；还说了一些明星八卦，引得唐母和赵姨连连惊呼想不到…
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的时候总会觉得时间过得很快，没一会三个人就风卷残云一样把一桌子的饭都扫荡光了，就连唐母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米饭。
赵姨帮着唐笑收拾桌子，止不住地夸唐笑：“笑笑做饭真是好吃，你上班以后忙得没空做，今天总算是沾你妈的光解馋了。”
“赵姨，只要我不忙，不用我妈我也给您做。”
赵姨乐呵呵应声：“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招人疼呢！”说完，也不招呼唐笑，就拿着餐具往盥洗间走去。
唐笑看了妈妈一眼，看到妈妈点头，赶忙追了出去：“赵姨，您等等我。”
水池边，赵姨一个劲地拦着唐笑不让她碰这些碗碗筷筷，奈何实在拦不住：“你们小女娃就不要碰这些了，对皮肤不好。”
“没事，”唐笑把一绺滑落到眼前的头发别到耳后，“我都做习惯了，没什么事的。”
赵姨看拦不住唐笑，只能帮着唐笑一起洗。
“赵姨，我有一件事，想请您帮帮忙。”几经犹豫，唐笑还是说出了口。
“笑笑，有什么事你直接说。虽然你不是我的孩子，但我早就把你当自家孩子了。”
“刚才我去给李伯伯送午饭的时候，问了他一下我妈的病情。他说现在对我妈来说，心脏移植是唯一的办法。”
赵姨的眉头因为这个消息皱了起来，“这个手术，要花不少钱吧？”
“嗯，”唐笑点点头，“李伯伯说，不算后期的护理费用也要六十万。”
“这么多！”赵姨惊呼一声，“这、哪去凑这么多钱啊……”
唐笑抽了抽鼻子，努力眨掉眼中的水汽：“所以，我想把我家的房子卖了。”
“卖房子这么大的事，你得和你妈商量啊……”赵姨喃喃道。
“但是除了卖房子，我想不出别的办法可以凑够手术费用了。”相比赵姨的吃惊，唐笑很平静，这个决定是她深思熟虑的结果，不管如何她都不会后悔。
赵姨沉默半晌也只能长叹一声，“是啊，除了卖房子还能有什么办法呢？”
“其实，我工作可能要再找了。房子我会托给中介，如果有人看房子，想请您给他们开个门。另外，房子卖了以后，我希望您能让我妈出院以后住到您那去。每个月我给您付房租，您看行吗？”
“你可千万别和我提钱啊，你妈想什么时候住、想住到什么时候都行。我早就和你妈说搬过来和我住，两个人还热闹点，是她不愿意，说她就要住在那儿，这样不管你什么时候累了，都能来看看，虽然房子小但也算有个家。”
唐笑静静地听完赵姨的最后一个字，脑海中不断浮现妈妈说这段话时的样子，忍了许久的泪终于还是滑落，砸出了一片涟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