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去秋来,生歌死哭。
狩猎者背着一把Win94独自坐在战场西北边境最远端的断崖上。他的脚下是大海,海的尽头还是海。在他背后,满城的枫叶正迎风簌落,好像秋天里下了一场雪。
狩猎者起身往回,穿过这片半坡上的枫树林,再往前去就是Z城。
他抓了匹正在啃草的野马,似乎该跑毒了。
不过狩猎者并不着急,他看了眼手腕上的黑匣子,毒圈才刚开始漫延。
安全区的中心在防空洞那里,他算是这个战场里最边缘的求生者了吧。
他闭上眼,微微抬头,感受着枫叶在自己平稳的呼吸节奏中,兀自飘落的痕迹。
狩猎者本想从运输机上一跃而下,直奔Z城枫林。他喜欢从空中俯瞰着那一整片枫树林,血红血红的,每次飞过去,就好像冲进一片血液的海洋里,他要用漫山遍海的血液来淹没掉自己内心的恐惧。
他记得“看门人”说过:只有强大的内心,才能培育出强大的精神。
一遍遍的生死炼狱,一次次的等级进阶,狩猎者的内心越来越强大,却也越来越空虚。
只有每次俯身跳进那片血红的枫树林时,瞳孔会在落地的瞬间被大片的红色所充满,那一刻,强大的视觉刺激会使狩猎者的内心会出现短暂的停滞,只有在停滞的瞬间,他才能感受到一种久违的放松,和一种前所未有的自由。
然而这次C—130的航线却是从山顶废墟直飞军事基地。
他只好半道先落在靶场北麓,寻了坐骑就朝着枫林飞奔而去。
如今他又该沿着原路返回,慢慢向着安全区靠拢过去了。
从Z城出来,狩猎者尽量走的很慢。他不疾不徐,一路上只要没有敌人攻击他,他也决不侵犯别人。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各自安好。
他渴望活着,可是他厌倦了无休止的杀戮。
而要在战场上生存,却又必须得不停地进行杀戮。
他不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么——
当狩猎者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来到了系统战场里。
那一夜,他被冻得瑟瑟发抖,却依旧紧紧握着手里的短刀。
他在等待。
他知道,他的实力太弱,他只有伺机而动。
就这么蹲着,一动不动。
渴了,就咽口唾液。饿了,就舔舔袖口。
直到两天之后,终于等到一名敌人从面前经过,他饿狼般扑冲上去,一刀捅破了那人的喉咙。
鲜血沿着刀口汩汩往外流淌,他实在是渴急了,张口就舔了上去。
就这样,敌人喉咙里流淌出来的血液,现在却流淌进了狩猎者的喉咙里。
一股腥涩充满了鼻腔。
终于,一阵激烈的呕吐之后,他开始慢慢适应了这股味道。
他换上更危险的武器,潜身一路前行。
他踏过泥泞,爬过房顶,攀过树梢,蹲过草丛,从哪里跌倒过,他就从哪里再站起来。渐渐地,他和这个战场越来越融为了一体。
他开始变得喜欢上了杀戮,每次开枪爆头敌人时,他能感受到自己强大的自信和绝对的安全感。
他的这些变化开始引起了“看门人”的注意和重视。
系统由来已久,对进入其中的求生者们向来重视有加。
于是,一系列有针对、高强度的渐进性战场训练伴随着尚为年幼的狩猎者暗中展开而来。
……
春去秋来,生歌死哭。
一个系统年过去了。
又一个系统年过去了。
……
当狩猎者终于背着一把Win94独自坐在战场西北边境最远端的断崖上时,他的脚下是大海,海的尽头还是海。在他背后,满城的枫叶正迎风簌落,好像秋天里下了一场雪。
他已是满头沧桑,鬓角微白。
年少气盛的目光已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淡然和镇定。
他坐着,用一手修长却又坚毅的指节,有节奏地却又随机地敲打着手里的Win94,这是他兀自出神时惯有的习惯动作。
这把枪械被他视为生命般珍贵,却也是他拿性命一番拼搏后换取而来。
此时的他已经步入超级末灵者的阶段,在整个系统的更迭历史中已属于顶端阶级中的佼佼者。
他被“看门人”寄予厚望,始终没有忘记自己的使命:活着,并不断地强大自己,然后进入系统内隐藏着的神秘领域,去寻找末世的求生之路。
一切看似有序可循,按部就章。
然而诸事万物唯一不变的就是变化,系统也不例外。
当狩猎者一步一步,逐渐逼近防空洞区域时,系统的一次更迭突变正悄然等待着他。
他的身后就是毒圈边缘。
狩猎者打算跟随着毒圈刷新的频率,一起向安全区推进。也就是说,他要始终处在安全区的最边缘,只领先毒圈一点点——这是求生者们在系统战场中生存率最高却又最为冒险的一种作战策略,它需要求生者们对于毒圈的刷新规律有着充分的了解和预测,并能随时掌握好自身的体能状态。
他沿着毒圈边缘的环线移动——这时候如果坐在C—130上,从战场上空俯瞰而下,就会发现,狩猎者的移动轨迹就是一个顺时针向内的螺旋圆环。
这样就避开了直线进入安全区中心时,一路上的狙击埋伏。
他的左手边紧挨着毒圈,安全。
他的右手边是随着他做环线移动而不断变换着的安全区,相对安全。
他的后方是已经走过的位置,比较安全。
唯一的直接威胁最可能出现的位置就在他环形移动路线的前方。
(如果处在安全区中心,将会面临来自四面八方的敌人威胁。)
他的一呼一吸全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空手快跑,持枪速走,掩体打药,探头侦察,下腰静步,蛇皮走位,每一个动作都被他重复了千万遍,而且还将继续重复下去!
突然,狩猎者听到了一声响动。
“咯吱——”
像是久坐不动,猛然起立活动筋骨的声音。
“咯吱——”
是在左手边。左手边是毒圈。
“咯吱——”
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