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午时还阳光正盛，没过一会儿天气就突然转阴，后来索性直接下起了雨。
烧饼还剩一些没卖完，索叔便也不卖了，他早早地让石头回了家，自己把摊子给收了收，就坐在门口剥着豌豆，一边赏雨。
有点小风，雨被吹的斜斜的，偶尔有几滴落在身上有些凉，但也算沁人心脾，舒适异常。
远远地，他看见一个人影正往他这个方向走来，步伐缓慢，晃晃悠悠，手中抓着一个酒坛子，怀着还抱了一个。
雨滴连成线，在天地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帷幕，那帷幕遮挡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来者何人。
乐小邪喝的不少了，她不想回客栈让映儿担心。整个洛城，便好像只认识索叔和石头了。
当然，那条鱼不算。她不认识。
雨水不停地打在她的身体与脸上，她只能眯着眼望去，索叔就坐在门口，还是那个小板凳，面前摆了两篓子。
索叔好像看见她了，她看见他冲进屋里拿了一把伞，急匆匆冲进了雨里，他的身影好像越放越大，直到她头顶突然暗了下来，又晴了一块。
“你怎么回事？”
索叔好像在问她，她看见他的嘴在一张一合，却好像听不大见他的声音。
她说：“来找你喝酒啊。”
索叔的眉头拧成了川字，抓起她的胳膊就往铺子里拖，丝毫不怜香惜玉。
乐小邪被他拖的有些踉跄，却仿佛也知道他生气了，乖觉的不敢说话。
进了屋子，乐小邪有些拘谨，自己身上全是雨水，她怕弄脏了这里。
索叔没看她，拿了干帕子就给她，让她自己擦。
一瞬间，满室寂静。乐小邪缓慢地从索叔手中接过帕子，低着头一下一下地擦着头发。
酒坛子已经被索叔扔在了一旁，她也不敢去捡，她觉得气氛静的可怕，丝毫不敢乱动。
索叔这里没有女子穿的衣裳，他便去隔壁找了婶子借了一套给乐小邪。
眼看着她进了里屋去换衣裳，索叔才叹了口气，把早上的烧饼热了热，放上桌子，连同乐小邪带来的两坛酒一起。
待乐小邪换完衣裳，头发也擦的半干，才期期艾艾地在桌前坐下，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吃点东西，再继续喝。”索叔绷着脸开口。
乐小邪惊讶地看了过去，她以为索叔要问她发生了什么，或者是责备她不爱惜自己。
然而他什么也没问。
乐小邪拿起了一个肉馅儿的，她喜欢吃肉。咬一口下去，热乎的烧饼一直暖到了心里。
她舒服地呼了口气。
索叔拿来两个酒碗，斟满，一个推给她，一个放在自己跟前。
两人都不说话，就着烧饼喝着酒。
窗外雨声渐小，酒也不是很多，一会儿就喝了个精光。
乐小邪的脸红红的，憋了半天憋出一句：“他娘的！我把他当朋友，他倒好，算计我，欺瞒我，甚至让我去做有可能会死的事情！”
索叔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她现在需要的是发泄，他只要做好一个倾听者就可以了。
“早有预谋！”乐小邪咬牙切齿：“他肯定早有预谋！怪不得怂恿我加入隐回，就为了等这一天呢？一直以来对我那么那么好，我还以为是我对他胃口呢，原来都是利用！”
索叔依旧没吭声，只是听见隐回二字时目光波动了一下。
“叔，你看看我啊，我是看起来好骗啊还是怎么的？他一句心悦我，我就要替他卖命啊？”
“那条鱼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妇孺都不放过！不知道什么叫不知者无罪啊？天子脚下还敢草菅人命！我呸！”乐小邪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留下了一个手印：“长得好看的男人都他娘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索叔：“……”
看着索叔沉默，乐小邪突然反应了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什么，连忙摇着手解释：“我不是说你啊，叔。我的意思是长得好看的才不是什么好东西……啊不！我不是说你不好看……我……”
看她急的不知如何解释，索叔反而笑了：“本就与我无关，我都三十有三了，也就是个普通人，跟好看没有关系。”
她抓耳挠腮，直接蹦出一句：“索叔您是有男子气概！岂是那等小白脸可比的！”
“哈哈哈哈哈。”索叔忍不住笑：“还是丫头有眼光啊！”
“那是那是。”看见索叔笑了，她心里的烦闷也被莫名的冲散了几分。
她突然就产生了好奇：“叔，为啥你没娶媳妇儿啊？”
“嗯……”索叔装作思考的样子，半晌后才开口：“大概因为她们都没你有眼光吧，都看不上我。日子久了，我觉得孤身一人也挺好的，自给自足。”
乐小邪抬起头，认认真真地审视这索叔。负责任地说，索叔现在看着确实有些不尽人意。但她总觉得，从他的眉眼间，她能看见十年前的索叔有多么的俊朗。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的，明明也一身武功……
索叔看着乐小邪一直盯着自己，也有点不适应：“丫头，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提到这个她就来气：“没想好！说不定过几天就离开洛城了！”
“书院不去了？终榜就快放了吧，如若上榜了，你可就是书院第一位女学生了。”
“不去！什么破书院！不稀罕不稀罕！”
“……不稀罕你还考。”
乐小邪气的七窍生烟，索叔看着那么精明的一个人，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戳人伤疤呢。
她脖子一梗：“考来玩不行啊，考上了就不去才厉害呢！”
索叔也并不知道她考书院和今日之事有关，反而一脸纳闷，不明白丫头怎么突然跟他闹起了别扭，不过他也识趣的不提了。
“如果要走的话，就直接走，别来告别了。”索叔倒了两杯茶水，自己先仰头喝了，解解酒气。
“为啥？”
“以后有机会总还会见的，没什么好告别的。”
他只是不喜欢离别的气氛，像是永别。
乐小邪砸了砸嘴巴，不说话了，她也举起茶杯喝了，涩涩的，哪有酒好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