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舫上。
胤琏如坐针毡，面色也有几分羞赧。
乐小邪也刻意地不说话，只是玩味地看着他。
画舫内女子还在咿咿呀呀地唱歌，甚是婉转动听。
一曲终了，乐小邪问他：“好听吗？”
胤琏下意识抬了头，愣了愣。他哪有这个心情去欣赏啊，他就从未和一名女子来画舫，太尴尬了，成何体统……
乐小邪也并不期待他的回复，眼睛望着虚空，略有几分迷离：“我和九执第一次见面，他就带我来这了，当时我说好听呢，他就赏了那女子。”
胤琏僵硬地搓了搓手，总感觉气氛有些不对，这明显不是拉他来怀旧的。
这两位是不是吵架了？
“那个……乐姑娘。”胤琏有些尴尬：“你咋知道是主子让我来的……”
乐小邪笑了笑，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杯中液体在月色下有几分闪耀：“以前他让你每日都在客栈跟着我，你也辛苦了。”
她没那么傻，一旦知道谢九执派人跟过她。她就一直在思考，什么地方，是谁，她竟未发觉。
清醒时想不起来，喝了两坛子酒倒真的唤起了她的记忆，面前这张脸她没少见过，只因为太过普通所以从未引起过她的注意。
他时而扮作小商贩，时而扮作酒客，时而扮作马夫，而且她每次经过他面前，他都不会抬头看她，所以她从未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这倒是给她提了个醒，以后还要更小心才是。
所以，他这次一出现，乐小邪就立刻发现了。
“你的任务是什么？抓我回宫？”
“不不不。”胤琏连忙摆手：“主子说你不会想回去的，只是让我保护你的安全，给他报个平安。”
乐小邪笑了笑：“保护我？看来你的武功很高啊，刚好我也许久没有松松筋骨了，来过两招？”
“不不不不不不。”胤琏摆手快摆成拨浪鼓了：“乐姑娘，你在宫中没少与各位兄弟过招，我跟他们武功也差不多，他们在你手中都过不了百招，我自然也不行啊。”
乐小邪却不理，直接将手中酒杯掷出，毫不留情袭向胤琏面门。
破风之声传来，胤琏大惊，他本想用手去接酒杯，怎奈速度太快，这一接，酒杯有可能直接把他的手给废了！这乐姑娘，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
胤琏以一个奇异的身姿扭了一下，躲过了酒杯，刚回头准备求饶，只见乐小邪用力一拍桌子，桌面上的水滴应声而起，每一滴水滴都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向胤琏飞去，在空中闪着光，似坚冰般，看起来再不复平日里的柔软。
胤琏来不及躲闪，只能护着脸，哀叹一声：这女子居然玩真的！她怎地如此蛇蝎心肠！只可惜这世间又要少一大好男儿！
半晌，他以为的疼痛并没有发生，胤琏慢慢将手臂放下，只一眼便瞪大了眼睛。
他的瞳孔前两厘米，便有一滴水珠凝在空中，似乎随时要冲进他眼眶里去！
胤琏吓得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这场面美则美矣，无数水珠保持着最自然的状态，纷纷停在半空，折射着洒下的月光，温柔而危险。
胤琏心脏直跳：这女子的武功简直深的可怕，小小年纪，怎能拥有如此精湛的控制力？
乐小邪又笑，眼里似乎有晶莹，她问：“你主子没和你说，我很有可能会杀你泄愤？”
……这个主子真没说啊，这要是说了，他敢来？
看着胤琏一脸茫然，乐小邪笑的大声，她手一挥，水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落下，静静地，不惊起一丝波澜。
胤琏犹豫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乐姑娘，你和主子究竟怎么了？你走后，主子就像跟焉了的小黄瓜似的，我从没见过他这样。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误会？”乐小邪奇怪的看着他：“亲口说的，能有什么误会？”
“你叫什么名字？”
“胤琏。”
“嗯好，胤琏。你觉得刚刚那姑娘唱歌好听吗？”
胤琏：？？？
怎么又扯回到这姑娘身上了？
乐小邪从怀里摸了摸，扔了个什么东西过去。
胤琏下意识地接住。
低头看了看，是一块银锭子。
“告诉他，这姑娘唱歌我觉着好听，不需要他来赏。”
胤琏更是一脸问号，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乐小邪看他如此乖巧，十分满意，然后挥了挥手：“走吧。”
“走？”胤琏指了指自己：“可是主子说……”
话没说完就没打断了：“你保护不了我。”
……
这倒是真的，胤琏有几分垂头丧气。
那便走吧，乐姑娘的话他也得听不是？
“等等。”
胤琏回头：“乐姑娘还有何吩咐？”
“帮我给映儿带个话，我晚些就回去了。”
得，还得给人做信使。
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恭敬地应了。
胤琏走后，画舫里唱曲儿的姑娘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拘谨地站在乐小邪面前，抱着琵琶不敢说话。
“怎么了？唱累了吗？”乐小邪歪过头看她，仔细看着，这姑娘倒真是生的精致。
“不，不是……这位姑娘，您，心情不好吗？风铃能做些什么让您开心吗？”
风铃在画舫已十余年了，她从小失了双亲，被人卖入这里，这一卖，她便再也没有出来过。
平日里陪伴的都是男子，少不得要……
她咬了咬嘴唇。
乐小邪是她这里的第一位女客，出手也大方，她希望能为她做些什么。
乐小邪颇有些诧异，心下也有几分温暖，她招了招手唤她来与之同坐。
风铃迈着碎步过去坐了，她刚刚也看见了这姑娘凝水的功夫。可现在一看，眼前的这女子，脸上分明有几分稚气，看着就像邻家妹妹一样，她竟有些心疼。
心疼那稚气的脸上有一双破碎的眼。
“风铃，胡笳十八拍，会吗？若会的话，随便选一首即可。”
风铃连忙点了点头：“会的。”
虽然《胡笳十八拍》晦涩难弹，但她为了能随时应对客人的各种需求，还是特意去学了一段的。
练了半年，十指都破的不像话，才勉强弹得下来。
琵琶声悠然响起，回荡在河水之上，与波浪声浅浅应和。
风铃幽幽开口：“天无涯兮地无边，我心愁兮亦复然。人生倏忽兮如白驹之过隙，然不得欢乐兮当我之盛年。怨兮欲问天，天苍苍兮上无缘，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