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洛染站了起来，眸子却是略微垂着，规矩上她不得直视天颜。
但从睫羽间，她还是看清了皇帝的样子，一身明黄常服，束金龙吐珠玉冠，三十五六的年纪，比自家爹爹看着也并未大多少，带着些书卷气，斯文清俊，有着帝王独有的威仪。
东方洛染略感意外，在她脑海中，以为一个令苍耀国泰民安的年轻帝王，该是更英气而威严的。
“不知不觉间，你竟是已经这么大了。”上位的人轻叹了声，声音有些惆怅，“你父亲可还好？”
“回皇上，父亲一切都好。”她模样恭敬，声音有着一丝孩子特有的软糯。
“他还是不肯出来么？”
洛帝这话说的有些模糊，东方洛染却是知道他指的是东方顾自一年前洛云水死后便不肯再踏出雪苑一事，于是回道：“回皇上，不肯。”
“他当真打算一辈子死守在一个小院子里么？”，这话似乎在气东方顾的儿女情长，英雄志短。
“六叔说，父亲的心早已随母亲一起死了，纵有再多本事，无法留下母亲，在他眼中，也只是可有可无之物罢了。”东方洛染的眼睛忽闪了几下，平静地道。
闻言，皇帝沉默了片刻，终是叹道：“罢了，便随他而去吧。”
东方洛染恭敬地站着，既知这话无法回，便静默。
那上位的人目光又转向了她，目光不知为何渐渐变得专注起来，过了半晌，笑道，“你的样貌，倒还真如朕所料那般，像极了你父亲年幼时。”
“记得那时朕见到的他，也就是这般年纪……”这话语几多怀念。
东方洛染闻言诧异，听洛帝的语气，怎像与自家爹爹颇为熟识？为何，竟是从未听爹爹提起过，也从未听爷爷提起过？
她敛了思绪：“爷爷和叔伯们也常说，我与父亲长得极像。”
“是，很像。”皇帝看着她，“不光要长得像，也要那般出色。”他忽然道。
东方洛染一愣，随即拱手：“洛染谨记陛下教诲。”
“你父亲，将你教养得很好呐。”皇帝看着她，笑着说道。
“陛下谬赞了，洛染顽劣，常惹父亲头疼，父亲的风度，倒只学了不到一成。”东方洛染转着眼珠道。
“你这顽劣二字，还真不是空穴来风。”帝王闻言，哈哈一笑，笑够了，仿佛不经意道：“听说你在路上耽误了那么久，是绕道去了魍魉之森？”
东方洛染的眼睛忽闪了一下，恭敬道：“回皇上，却有此事。”
“好玩么？”谁想，皇帝忽然这样问
“呃…。还行。”东方洛染突然就是一懵，然后才回道。
“还行？”皇上挑了挑眉，明明像个儒雅斯文的人，可不止怎么，东方洛染就是觉得这一下有些危险，果然，“是啊，你好玩了，你爷爷那边着急，朕这边心也吊着。”
东方洛染一下子跪了下去，“洛染顽劣，自知这次造成了惨重的后果，洛染悔不当初。”
这话真真假假，虽然起因并非她顽劣，可一想到一百二十名精卫最后只剩几十人，她就觉得心中发胀，发疼，酸涩得难以忍受，那句悔不当初，是她的心里话。
“罢了。”皇帝微瞥见她后悔愧疚的模样，知道她已经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便放缓了一些，道：“这次你任性去魍魉之森这等凶险之地，那两位使者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朕已经将他们下狱了。这次的事朕便先给你算了，若是下次还敢再犯，朕绝不轻饶。”
“洛染记住了。”
本是挺严肃正经的一句话，可东方洛染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到了自己那个说了从来不算的爷爷，嘴角就奇怪地抽了抽。
也不知这当今的皇上……。不不不，她在想什么，这可是皇上，金口玉言。
皇上也没再多聊，只道：“听闻你身体不太好，如今见你脸色，也的确差得紧，便先退下吧，见见你那外公，好生休息吧。”
“洛染告退。”
临转身前，东方洛染的目光却是不经意看到了皇帝眼底的那丝惆怅与哀凉，她脚步顿了一下，复又恢复正常，转身离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