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狂奔,毫无目的,不想停留。白晓梦的脑子里唯一的一个念头就是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她无法忍受那些陌生的人把她最亲的人接走,她的脚步声在空旷的马路上显得有些清晰,夜风吹拂过脸颊带着冰冷的液体,那是她的眼泪,绝望的眼泪。
心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更多是麻木和绝望,她一路跑,不停的跑,耳边仿佛听到紧跟不舍的脚步声还有叫喊声,无论是谁,她告诉自己,不要回头,那些人,她不在乎。
可是那个叫喊声还延绵不绝,似乎夜风有意吹到她耳朵里一般,她更加烦躁,眼看前面就到了马路上,她跑得更快了,在马路边拦了辆的士坐了上去。
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想也不想,只想躲开后面紧跟不舍的人:“你先开。”司机见她一脸苍白,满脸泪水,大半夜的一个人跑出来,心底还有几分犹豫,结果白晓梦转头看见他犹疑的脸色,怒从心起,生气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元扔到司机的腿上,司机尴尬的踩下油门,嘴里还在嘟哝:“你一个女孩子,半夜三更的跑出来,胆子忒大了。”
白晓梦撇开脸,透过车窗去看跟随在她后面的那个年轻男子,他穿着一件白色T恤,牛仔裤,个子很高,昏黄灯光下他跑到马路边,伸手在拦车,目光却跟随着她,眼底有焦虑的光芒,白晓梦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可悲,刚才她义愤填膺从家里跑出来的时候,唯一对她有养育之恩的父亲都没有阻拦,现在反而看到一个不相干的人为自己担心受怕,他凭什么要追出来,她连见都没见过他一面,他凭什么管她!
甚至乎,她对他的认识都是从司机刘叔叔那里偶尔一言两语听来的,她只知道他是父亲新欢的儿子,叫祁瀚,在医科大学读书,听说父亲很喜欢他,几年前就想把他带到家里来,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那时候她才读小学,根本不知道原来看似平静的家已经支离破碎,如今想起来,都是一场恶梦。
车子开了好长一段,早已经把那个人影抛在脑后隐没在灯光里,司机问她去哪里,她恍恍惚惚想起下午男孩子的邀约。她现在脑里一片空白,万念俱灰,压根就没想到那个男孩子早已经离开。
白晓梦茫然的掏出身上最后的一张百元大钞,买了张票,在影院的最后一排的角落里看着电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甚至连电影里的对白,声音都没有听进去,唯有眼泪在肆虐,甚至连身边多了一个人都没察觉。
眼眶渐渐被眼泪掩盖,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她哭到累了,倦了,抱着双臂把头压低在前排的椅背上,只觉得全身冷的在发抖,她把自己紧紧卷缩成一团,不知道多久,直到一双手臂把她圈在怀里,她才有些微的意识,浑浑噩噩中感觉到从未有过的温暖,就连呼在她头顶上的气息都觉得多了几分暖意,那陌生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衫在她手臂上传来震动,都令她感到安心,这一刻,她想,就让她再眷恋一会儿吧,以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怀抱了,妈妈已经走了,再也没有人可以给她这样的拥抱了。
可是事与愿违,不知道过了多久,电影院要关门了,服务员来催促他们离开,白晓梦在半梦半醒间被他带走了。
他带她到了他的家,刚刚租来不久的房子,一室一厅,距离白晓梦的学校不远,她站在他家门口看着他低头开门,骨节分明的手指在灯光下衬托的线条优美,她犹豫了一会,转身向电梯门口走去,祁瀚正在转动了门锁,看见她突然走开,急忙拉住她的手腕,:“你去哪里?”
“不关你的事。”她甩开他的手,按住下行的电梯键。祁瀚站在她身边,定定看了她几秒,语气温和,低声说:“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很难过,也不想看见我,不过现在已经凌晨三点,你妈妈明天就要出殡,难道你不想去送她最后一程吗?”
白晓梦身子颤了颤,祁瀚想伸手去揽住她的肩膀,担心她等会走的更快,只好说:“你放心,没有人知道这里,我明年就要毕业了,我现在已经在实习,这间房子才租了一个多月,连我妈都不知道,你在这里睡一觉,明天一早你去送你妈妈最后一程,别让你妈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否则她会很伤心。”
白晓梦低着头,眼泪差点又要夺眶而出,他说的每句话都那样诚恳,让她连拒绝都感到犹豫,电梯渐渐上行,跳动的数字已经到达她的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他没有再出声,只是在一旁静静等着她做出决定。白晓梦看着空洞洞的电梯房,侧过头去看他,触碰到他那双清亮担忧柔软的眼睛,震惊的发现,她根本就没看清过他的长相,即使下午她哭的伤心欲绝,最后推开他离去的时候,当时泪水遮住她的眼,看到他的样子也是模糊的,此时这么近距离看,才发现他长得很清秀,眉毛乌黑,鼻梁挺拔,薄唇紧抿,虽然不像其他男孩子一眼看上去神采飞扬,却有一股沉住冷静的气质,他比她高一个头,估计也是今天跟着她跑了一路,头发有点松散,低下头的时候还落下一缕,更加让人容易卸下心防。
“那我在你这里借住一晚,明天一早我就走。”白晓梦咬了下唇。祁瀚已经笑了起来,:“走吧。”
他去开门,她跟在他身后走进去,房子不大,却打扫得很干净,一切家具从简,没有多余的装饰,典型的男孩子住所,而且看得出确实是新租不久,有些书还堆在地上没来得及收拾。
客厅只有一张简单的沙发和茶几,然后就是一张电脑台,她急促的站在那里不敢随便走动,悄悄打量一下,才发现只有一间房间,心想,刚才打算留下来的念头是不是做的太仓促了,她长这么大,第一次到一个陌生男孩子家里借宿,而且两人的关系还这样别扭。
祁瀚倒是很大方的给她找了双男士拖鞋,:“我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没准备女孩子的东西,你将就一下,今晚你睡房间,我睡沙发。”
“不用,我睡沙发就好。”她接过他递过来的毛巾。
他这才发现她仅穿着一件白色衬衫,一条校裤,出门的时候连校服外套都没穿,虽然是初夏,但是夜晚的风还带着一丝凉意,她刚才哭的那样悲痛,连他现在都感觉到她此刻还在颤抖,白晓梦局促站在那里,看他呆呆的样子,走向卫生间的方向,“我去洗一下。”
祁瀚没出声,走进房间找了件衣服出来,看到她要关上门,连忙递给她:“这是我新买的,你穿估计大了点,但是换一下会好点,不然睡得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