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花瓷杯映著月光,与大理石的交响乐清脆而美妙。这已经是凯瑞第四次将茶杯打到地上了,不过我知道,错不在它。
啊,我不是故意从这里讲的,只是从凯瑞开始,我才开始注意我的故事。
凯瑞是猫,一只黑猫。淳黑的皮毛反着光,镀条银弧,尾巴上还挂着白色毛球,同毛色形成鲜明对比。而凯瑞,便是被那毛球吓着了。
但它的主人似乎看不见那毛球,只是一味的指责凯瑞。算了,他们看不见的,可多了去了。
他们只知道黑猫总是或召或避邪灵,不知道黑猫只是把那些怪东西,引到自己身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人类着实为一种奇怪的动物。不管凯瑞错没错、错多大,只要它乖巧的蹲在地上,抬头仰望着他们,再喵上两声,结果总能如愿以偿。
就像此刻。凯瑞说:喵,女主人便只是摸摸它额前柔软的毛,低声训斥了两句,转身进屋找备用茶杯。
她不知道自己走后凯瑞不断朝毛球低吼,毛球也示威性的炸了毛,毛发如针一般,根根分明。她只知道这凯瑞小祖宗又在追着尾巴玩闹,为下次打破杯子而努力。
咦,你问毛球是怎么来的?那故事就有点长了。
那天天气很好,无风无雨无云也没有这个天天炸毛的球。家里的老金毛得了空闲,总感觉这阳光恰似少年时,非要拉着男主人出去遛弯。
出去时是两个,回来时便成了三个。嗯,是的,第三个就是那不安生的毛球。
其实一开始,毛球也活的小心翼翼,只敢附在老金毛的尾巴尖,跟着它不停摇摆。后来渐渐摸熟了这个家,便愈发的肆无忌惮,竟溜到了女主人衣领上。
这让凯瑞怎么忍得?当时上去就是一爪子。
那时凯瑞可威风了,像立在女巫的扫把尖,抬首挥爪,皆不容置疑。可错就错在这一爪子,没毛球溜的快。
凯瑞用了十成十的力。啊,又被你猜中了。女主人伤的挺厉害,听说要留疤。男主人恼了,趁她还在医院休养,直接驱车将凯瑞送走。
它被送到了哪里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在这一隅之地,安安静静的活着。
女主人回来后急着找凯瑞,为此还跟男主人吵了整整三天冷架。当然,每次吵架女主人都会获得最终胜利。
只可惜凯瑞已不在原地,它或许是被别人收留,或许是自己浪迹四方,至于客死他乡——女主人不会也不敢这么想。
据说那天女主人对着寸草不生的工业废地喵了很久,直到朝云化暮雨,也没有声音再回应她。
次日男主人向朋友讨了只刚满月的幼猫,呜咽的样子同凯瑞如出一辙。可女主人只是轻吻了它毛绒绒还带着奶香的额头:“不一样的,亲爱的,对凯瑞和这个小家伙都不公平。”
幼猫还是没有留下。
而凯瑞再回来就是半年后了。它那个时候瘦的,像半个被丢失前的自己,大块的泥巴凝固在毛上,脚上的肉球早已干裂,连额前的毛都成了缕。
或许回来也是偶然,凯瑞在门前徘徊,不舍离去,却也不敢迈进一步。
第一个认出它的居然是罪魁祸首毛球,好像也就是从那个时候,毛球开始寸步不离地跟着凯瑞。
后来女主人下班,看见了守在门口的黑猫。她勾勾嘴角,似乎是想笑,眼泪却吧嗒吧嗒的砸在了地上。她伸出双手呼唤:“凯瑞、喵~凯瑞……”
凯瑞向她迈出一步,下一刻却受惊般,跳上围墙迅速逃开。
女主人也没有追,只是在它离开的角落摆上了沙丁鱼罐头。就这样日日摆着,同凯瑞的距离也日日拉近,最后凯瑞拦在她脚边,它说:“喵~”
于是一切便像没有发生过,只是凯瑞到现在还没有把肉长回去。
啊,不知不觉居然说了这么多,请你不要笑我唠叨。
毕竟,冬天要来了呀……
咦,我?都说了嘛,我只是院子角落里的野玫瑰。不知自何处来,随风怒放,也将随风而逝。
至于我和凯瑞,我跟它的故事,远没有你想的那样神奇。不过是毛球到处乱串,跑累了,便跳到我头顶歇息。在我快被压弯了枝的时候,凯瑞像领玩具一样把毛球叼开了。那时候呀,凯瑞绕着我看了几圈。
它说:“喵~”
嗯,没了,就这样。
我只是一株野玫瑰,凯瑞不会知道我在角落里看着它抽出新枝,不会知道我为何生的这般红艳,即使它偶尔察觉,也不过是歪歪头:玫瑰为什么会随风舞动?
可那天阳光明明那么温暖,凯瑞尾巴扫过我带刺的花枝,它嗅到了野玫瑰的香气。
后来一家人,为迎接那年第一场雪而大扫除。枯枝败叶,统统铲除。而在清理一株凋谢的野玫瑰时,失而复得的宝贝黑猫,撒娇似的用尾巴缠上了女主人的手。
它说:“喵~”
“这便是我的故事了。凯瑞倒是还有很多有趣的见闻,你不妨去看看。”野玫瑰陶醉在初春微凉的风里,直把杭州作汴州。
我也想采访一下凯瑞,瞧,它正在院子里毛球玩闹呢。
毛球本来就是圆滚滚,一炸毛,愈发显得胖。凯瑞一爪子呼上去,硬生生将脚下土地挖出三分深的沟。
我不自觉打个寒战,其实这些故事就足够了。别人的故事嘛,没必要了解那么多,哈哈哈。
我是柳依栖,又封铺子出来逛了。
近来,总有些犹豫踟蹰。从前鱼玉戏言要灭我,我一笑而过。她总说我阔达,面对生死也能如此。
其实不然,我若能笑对生死,平日里还有什么好逃避的呢。
总将步入死亡和即将步入死亡,根本不是同一回事儿。或许,连结局,都算不得一样。
不说了哈哈,这春风着实醉人。可不知是否还有机会,同鱼玉穿着喜欢的裙子,在槐树底下打个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