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外面住,好好照顾自己,身上多留一点钱。”爸爸死活都不肯收。
我隐约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砸门的声音,刚想开口询问是不是那些讨债的又来了。
但爸爸已经把电话挂断了,钱也没有收,退还给了我。
我试探着再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又被迅速挂断了。
用食指胡乱划着手机里的消息,我看见了班级群里发的那条A大假期离校通知,忽然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
有家不能回,可是在这偌大的城市里,我又无处可去。
…………
在书桌旁坐了一会儿,我用手擦干了眼泪,推开阳台的隔间,打开水龙头用凉水洗了一把脸,将洗漱台上被弄乱的物品一个个摆好,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黑夜寂静无声,对面的大楼黑了大半,只留下几个房间的几盏灯还在顽固地坚持着。
我站在阳台旁往外看,只看到亮着的路灯照着没有任何人经过的一段路,离路灯不远处的那棵大松树立在那里,黑漆漆只留了一个轮廓。
灌木丛中传来几声猫叫,声音格外地凄厉,应当是流浪猫,孤零零在这个夜里寻找伴侣,可是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身处于高楼林立的城市里,无论有多认真地凝望夜空,也看不到一颗闪亮的星星。
如果前方有星光,我想,我也愿意,毫无顾忌地在路上来一场无所畏惧的奔跑,就像从未跌倒,就像从未受过伤那样。
我依稀记得,我曾经和夏芷这样说过:“如果可以,我愿意离开这里找一个屋子隐居,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去想,就这样度过一生。”
夏芷望着我,有些担心,她说:“傻糖糖,人类可是群居动物啊,你一个人,不会觉得寂寞吗?”
我凝望着夜空,心想,寂寞啊,怎么可能会不寂寞。
我曾认为,若是我本性凉薄,就不用担心再被各种凡人琐事所牵绊,一个人,多潇洒自在。
但夏芷从不这么认为,她接纳我,包容我,用善良融化了我曾经封闭起来的那颗无比冷硬的心。
她教会我以真心换真心,用实际行动告诉我,我并不是一个人。
她之于我而言,像太阳,温暖而又治愈,是我这辈子倾尽全力想要去成为的那种人。
夏芷,我最亲爱的朋友,我太想念你了,在这个深夜。
我曾与你分享过快乐,也曾跟你抱怨过委屈,可现在,我有满腹的无奈和心酸,却不知道该怎么向你开口。
家事难言,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这四个字的重量。
如果要问兄妹之间从相依相偎的亲人变为相对无言的陌生人,究竟要花费多久的时间?我的答案是六年。
时至今日,我仍是认为,我度过了一个足够幸福的童年。
因为我有最最亲爱的哥哥,有最喜欢的爸爸和妈妈,还有一个十分温馨的家庭。
小时候,我是跟在哥哥身后的小跟屁虫。
他会带我上树摘桑葚,下水塘抓鱼,带我四处疯玩,一直到天色渐黑才回家。
我被蜜蜂蛰了后,哥哥在大夏天背着我跑了好久的路,汗如雨下也没有把我抛下,带着我去找住在乡下的婆婆拿消肿的膏药。
那个婆婆不是我们的亲戚,但是乡下这一带的孩子都叫她婆婆,于是我们也这样叫。
婆婆的长相很和蔼慈祥,大抵是知道什么内情,婆婆看着他满眼都是心疼,没有先管我,而是怜爱地摸了摸哥哥的头。
不管我犯了什么错,受罚的总是他,不管家里有什么好东西,只要我哭了,他就不得不让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