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启蒙堂见过莫简之后,牧衣觉得莫简之此人实在太过聪明,三言两语便看出自己不是原来的乔牧衣,可自己莫名其妙来到此处,确实不知原来的乔牧衣去了哪里,因此牧衣这几日神情怏怏,也不去观远楼听书了,也不与牧瑜牧笙玩笑了,只待在屋内,写写画画,看看史书。
还好牧瑜兄妹已经开始去启蒙堂上学了,没有太多时间来找牧衣,不然整个乔府恐怕都要知道牧衣的反常了。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牧衣捧着一卷诗书,临窗而吟。
突听得身后笑声朗朗:“妹妹呀,这三月才将将开始,你这沐雪轩廊前的樱花也开得正盛,你怎的就这此悲残花惜暮春了呢?”
牧衣扭头一看,却是乔策,忙扔下手里的书:“今日并非休沐,大哥怎么回家来了?”
“看来妹妹是不欢迎哥哥回家呀。”乔策拿起牧衣扔在桌上的书,笑道。
“哪有,只不过好奇而已,哥哥明日才是休沐嘛,今日就回,岂不是令人惊讶。”
“今日爹爹去了书院,我缠着他把我从书院带回来的。”乔策十分骄傲。
牧衣震惊:“原来大哥也会偷闲呀,这等荒废学业之事,不像大哥做得出来的事,哈哈哈。”
“妹妹休要取笑,我听爹说,你下月及笄之后,也要去木雪书院念书了,到时你就知道,待在家里是何等轻松自在,唉。”乔策一脸生不如死的表情,叹息着坐下来,“好不容易偷得浮生半日闲,我今日呀,就待在妹妹这沐雪轩读诗了。”
“牧瑜牧笙爱往我这沐雪轩跑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老往我这里跑呢?”牧衣笑着询问,顺手给乔策倒了杯热茶。
乔策似笑非笑地接过牧衣的茶:“因为妹妹这里有落花,有热茶呀。”
“那你还我茶来!”牧衣不满,气道。
“好好好,谁让妹妹不去我沐风轩逛逛呢,那我只好厚着脸皮来妹妹的沐雪轩了。”
“胡说。”
“好吧,不瞒你说,为兄其实是馋吃,特意过来求妹妹赏口饭吃的。”
“您继续瞎说,我听着呢。”牧衣白了乔策一眼,坐在乔策对面,自顾自地铺开画纸,“我得赶紧画一幅画儿,不然莫先生又要生气了,唉。”
“莫先生生气?”
“是啊,前几日我带着牧瑜牧笙去启蒙堂拜师,莫先生因我一连几日没有去学画,发了好大的脾气,真真是雷霆一怒呐,我可再不敢惹他老人家了。”
“他老人家?老人家?哈哈哈哈哈哈哈……”乔策捧腹大笑,“我说妹妹啊,莫大哥也不过二十三,哪里就老人家了?他十八岁科考得中状元,不料被人陷害,说他的状元之位乃盗窃而来,将他逐出京城,永世不得再考。而他也曾立誓,此生不入仕途,决不为当今朝廷所用。”
牧衣听得这般故事,唏嘘不已:“怪不得他脾气那么古怪,原来曾经遭受了这么大打击。”想了想,突然放下手中笔,两手撑腮,望向乔策:“大哥,你可有发现我与以往有何不同吗?”
乔策含笑:“不同之处多了。”
“啊?”
“不过这又有什么,每个人都会变的嘛。”
“啊?”
“哈哈,妹妹啊,你以前可没有这么呆。”
“好你个乔策,取笑我,哼。”
“你以前也不会直呼我的名字哦。”乔策好笑地望着气急败坏的牧衣,“爹爹娘亲,牧瑜牧笙,还有我,都发现你最近有些反常了。不仅会做好吃的点心,以前拿不出手的画现在画得越来越好……”
“啊??”牧衣沮丧,无力地趴在桌上,“难道就不许人家暗地里发愤图强,好好学画啊。”
“许许许。”乔策过来拍拍她的肩,“话说,上次吃了妹妹的茶花卷,还真有些馋了,妹妹我们去厨房做点吃的吧,在这屋里闷出病来。”
牧衣面无表情地看了乔策一眼:“原来说了半天,真是看上了我的吃的了。好吧,反正我也有些饿了,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就先吃点午后点心吧。”边说边往沐雪轩的小厨房走,乔策急忙跟上。
牧衣见厨房里还有些松子,突然想到午饭吃的有虾,自己当时尝了一口,有花雕的味道,这才知道,原来乔府里的虾可都是一直泡在花雕酒里的,这样的虾能取其鲜去其腥,便让乔策去乔府大厨房拿些虾来。
“妹妹不是不喜欢海鲜嘛,现在要虾干嘛?”
“牧瑜牧笙就要回来了,给他们做的。”
乔策内心:合着我是沾了两个小家伙的光?
长叹一声,不情不愿地去取虾去了。
等乔策带着几个下人端着一大盆虾过来的时候,牧衣正蒸着一大笼点心,热气腾腾,好不热闹。
“妹妹你这蒸的什么,好香啊。”
“这是孩儿菜,有山楂元宝糕、核桃小鸡糕、紫薯玫瑰糕、芸豆猪崽糕、红豆糯米金鱼糕、南瓜小鸭糕,等牧瑜牧笙回来了,一定会很喜欢的。”牧衣揭开蒸笼,只见里面放满了各种捏得十分可爱的糕点,小鸡小鸭小猪小狗都有。
乔策见了,内心石化:明明是我要吃,怎么全是些孩子吃的东西?
“虾拿过来了吗?”
“拿过来了,小姐。”
“那你们帮忙处理一下虾,两只虾串一串,串在这些竹签上。”
等虾串好之后,牧衣将其放至油锅里大火煎炸,取出,浇上蜂蜜,一串串醉甜虾便做好了。
“诺,尝尝。”
乔策接过一串醉甜虾,咬下一口,大赞:“好吃好吃。”便毫不客气地开吃起来,牧衣见乔策吃得如此开怀,便让下人们拿一份送去给娘亲,给几个下人分了一份,自己也拿起一串吃起来。
两人吃饱喝足后,突然发现,两个人就这么在这小小的厨房里,和几个下人一起,吃得昏天黑地。
于是两人面面相觑,同时大笑:“我说大哥,都说君子远庖厨,你这可倒好,跑到这厨房里蹭吃蹭喝来了。”
几个下人捂嘴偷笑,乔策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率先走出厨房:“这有什么,人活在世,不就是为了一个吃字吗?现在吃饱喝足,我要去院子里赏赏花,散散步。”
牧衣跟上他:“大哥真是好志向,要是爹爹听到你这番话,恐怕恨不得打你一顿。”
“有美食,有美景,多少人求而不得,我如今随随便便便都有了,还敢多有何求?”乔策负手前行,牧衣跟在他身后。
“大哥分明是偷换概念。我说的是志向,而你在说得失。”
乔策转身,笑道:“大哥现在所得,已是此生最大的志向。”
牧衣反驳:“可大哥你读的是圣贤书,学的是治国策,十几年听先生教导,今后必然金榜有名,届时兼济天下,让更多人拥有你此时所有,岂不是更有价值?”
两人边谈边走,走至沁芳桥,乔策看着桥下清澈见底的流水:“妹妹说得有理。”
牧衣见他答得勉强,知道他必定不同意自己所说,又见他笑容渐渐收起,遂出声安慰道:“好啦好啦,我也就是和你顶嘴习惯了,偏要反驳你,哼~”
乔策看她古怪精灵逗自己的样子,“噗嗤”一笑:“行啦,天色不早了,牧瑜他们应该快回来了,我回去换身衣服,再去正殿吃晚饭。”
“哈哈,大哥可真是吃货一个啊,这才刚吃完点心,就想着要吃晚饭了?”
“你呀。”乔策点了点牧衣的额头,“不和你玩笑了,你也回屋去洗洗你这身烟火味儿吧!”说着嫌弃地看了看牧衣,大踏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