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为什么突然做这个决定。香野子开门见山就问了。方俞刚坐下不久,点的两杯热拿铁还没上。香野子一边双手搓手往里呵着热气,一边急切想知道这么重大的决定,是怎么悄无声息地潜伏多年,然后被方俞死抓不放。
野,你觉得,理解一个人是不是很难。方俞并没有想即刻回答香野子问题的意向。
不难,了解才难。香野子认真地思索片刻后说道。
为什么。
记得以前跟你讨论过这个话题。我现在重新总结一下吧。对我来说,理解是宏观的,是人类行为背后的动机。但是了解是微观的,是个人的性格善恶所经历的事情。我可以不了解一个人,但是我理解他做的事情。
对来我说,我感觉被了解不难。方俞说,但是被理解却很难。
每个人经历的事情不同,所以要完全了解很难的,也记不住。而理解不是。每个人虽然经历不同但是行为动机都在大众普遍基准内。香野子说。
我最近发现我好像不能归入大众普遍基准。方俞说,以前我没意识到。
我觉得我也是,方野子思索了会后说道,不过我已经不介意了。以前会想要被理解。现在觉得无所谓。反正我觉得大部分人要理解我的想法是件很困难的事。
嗯。方俞说,所以我说理解很难。了解,只需要你说我听。出发点是在想,被理解很难,后来想想,理解别人也很难。
为什么理解别人难呢。香野子问道。
因为不一样。方俞想了很久后才回答说,想法不一样。
你遇到谁让你这么觉得呢?香野子又说,想法不一样很正常的,人的特殊性嘛。不过要是明白人的普遍性,理解就容易了。
我觉得,理解你和时雨,对我来说不算是太难的事情。时雨呢,没想过要了解或者理解我太多,对他来说,无条件的支持是他想给的。你呢,算是蛮了解我的。但是呢没有太在意要不要去理解我。你可能觉得我做什么你都会接受,而不是去理解吧。
我明白了。香野子说道,当你了解了一个人,即是他的特殊性之后,你才能理解他。
你说的对。大众无所谓理不理解。也可以说,大家的共性,大家都会理解,所以你有我也有,不需要花力气去所谓的理解。方俞问道,那你是怎么突然明白了。
针对你的话去分析,然后明白了。因为你说的每个人想法不一样就是每个人的特殊性所在。而对你来说理解很困难是因为你不了解这个人的特殊性。要是能明白每个人的想法即特殊性能就会理解了。这就是为什么你觉得理解我和时雨不太难,因为你了解了我们的特殊性,然后才达到理解这范畴。
有道理!方俞恍然大悟。
香野子继续解释道,我对所有人,包括你。理解的前提是我去分析了你这个行为背后的动机和造成这行为的各方因素。不过对我来说理解不代表能接受。只要对方越是与我无关,那与其说接受,不如说是无所谓。而与我有关的又在我理解之上的,应该叫接纳吧。因为那终究不是我的事情,我无法接受自己做某些事情,不过对方在我面前做我可以接纳,但不是接受。毕竟接受在我的认知范围内表示认同这种行为。而接纳表示虽然我不认同但是我默许你这行为的发生,基于理解的层面上。
嗯,对我是努力接纳,对别人就是无所谓。方俞说道。可是理解了我,还要去爱屋及乌的话,就需要更多的能量了。比如在理解我以后,去理解我爱的人。方俞深思了会有些无奈地说,看来,要求爱屋及乌的人,其实那个要求是很高的。
我觉得这又要看每个人的特殊性了。香野子说道,在于他怎么诠释爱这种东西。有些人对你的爱是只爱你,有些人对你的爱是爱你和你的世界。不过我觉得如果只是爱你的程度上的理解,确实相较爱你和你世界的人来说就偏狭隘和带有更多的主观色彩个人偏见了。而要求爱屋及乌的爱确实要求挺高。这个高度应该说比较难吧。毕竟每个人因为接受的知识教育社会层面而形成了对爱的不同诠释,涵盖的范围就会有差距。要一个地球为家的人去理解以宇宙为家的人不是很难吗。但是反过来就不同了。地球只是被包含在宇宙内的一颗行星而已。
所以,香野子继续说道,你可能要去接纳那些理解你但无法理解你爱的人的人。因为他们除非自身进化了跳出地球了,不然他们很难做到。他们自身同样做不到对他们的爱人爱屋及乌。我想,如果你换种方式思考可能比较简单。当你明白了人的普遍性后,就不会太过执着先掌握他们的特殊性。特殊性毕竟特殊啊。你要一个一个去了解再理解不觉得很累吗。更糟糕的是你仍然会觉得无法理解他们。而如果你了解其实大部分人都住在地球,那就正常了。特殊性就留给你有兴趣爱的人然后自己去发掘好了。
哈哈哈,好。我只要理解了上述原因,我就不会介意了。方俞释怀地笑说道,我现在比较理解,为什么有些亲生母亲不理解自己的孩子了。因为他们可能从大众的角度看自己孩子,而不是从了解自己孩子的特殊性开始。而事实上,每个人都有其特殊性。孩子的特殊性首先需要被自己的父母了解。
阿对。还有是父母的不理解基于他们自身的认知高低。香野子接话道,很多父母会以爱之名以大众的普遍性去看待自己孩子。这样就掩盖了孩子的特殊性。他们会觉得我是为你好爱你才怎样怎样想怎样怎样做。如果父母跳不出这个框架,就很难认同孩子的特殊性了。虽然父母都觉得自己孩子是最特别最独一无二,可如果你要他们说出个所以然他们大概也只能说出些很大众的东西。
就像大多数人希望自己的孩子成为一个普通人,过普通日子。方俞说,很少人说,我希望我的孩子成为一个独特的人。
我觉得孩子想成为独特的还是普通的人,要由他自己选择。父母能给的是对孩子的引导,让他直观去认识这个世界,再交给他思考理解决定。父母不能站在高度去看,他们应该充当协助者的身份。俞,香野子继而问道,你觉得普通的路难走还是独特的路难走呢。
我觉得,没有一条路是好走的。方俞揶揄中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我突然有一个念头,我感觉生命就像逆水行舟,但后面不是接不进则退。我感觉吧,生命就是逆着这个世界进行的。比如种子埋在地里,好好地别动就行了。但它非要突破土层,钻出来,逆着地心引力往上长,把所有原本不相干的元素和营养吸收进来,变成自己的细胞,顶着所有压力往外生长。
那如果这么想是不是不一样呢。香野子接着方俞的思路说道,地心引力只是为了给生命一个立足点而抓住它们。这个世界本来就是充满不幸和痛苦。它是苦难的。生命要做的是以这个为根本基点,接受死亡这个在人类看来最可怕不幸的结局。唯有顺着这些苦难才能相对容易和幸福地走到死亡终点。
是的,也可以这么想。要存活下去就是要顶着痛苦的。而死亡并不是可怕和不幸,死亡像出生一样,是必然的一件事情。所以,方俞说道,我觉得并没有所谓的,相对容易和幸福。每个人的世界里,苦难最多是形式不同。但我觉得,痛苦的感受,都是半斤八两。既然是一种必然的过程,又何必烦心。
就像叔本华说的。香野子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