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东淮阴神庙开辟神域,东西两军交战半夜,并无影响到土门村、抱犊寨百姓生活。
一早,张家厅堂用饭时,周二郎说:“张老爷,谷中木柴拖拽不易,能否借牛一用?谷中草丛茂盛,也方便喂食。”
张地主呵呵做笑:“你兄弟有本事牵到谷里去,那就借你们兄弟使用一阵。话要说明白,这牛去谷里不能伤了腿脚,这两日寨里收割秋粮后还要翻地,到时候你们得把牛牵回来。若迁不回来,没牛干活,那你们兄弟就得顶上。”
“这是应该的,牛牵不回来,我兄弟几个就当牛翻地。”
周二郎开口应下,一侧魏怀忠说:“二郎,谷里拖曳木材也不急于一时。这几日寨里就要翻地,不如等翻完地,你们兄弟在把牛牵到谷里。谷里草木多,牛儿也能安心过冬,春耕时再牵回寨里。”
“还是魏叔想的远,就依魏叔。”
周二郎想想也是,一旁张地主面有赧然之色,只顾着答应周家兄弟的要求,却没深入考虑问题。
山顶粮食熟的晚几天,如今山下已开始收割秋粮,正是人力吃紧的时节。
周七却是一早下山来,往淮阴神庙走去。
神庙前厅,赵良臣正抱着竹扫把清扫落叶,见周七下山直直朝前厅走来,赵良臣遂停下,就听周七询问:“道长,能算命吗?”
“不会算命,倒是会解签,小友不妨去庙中求取一支灵签。”
“谢道长……”
周七摸了摸怀里荷包,将背篓卸下提在手里,进入淮阴神庙。
刚至院中,院中梨树枝条轻轻摆动,似在风中摇摆。
周七抬头见梨树上立着一只昏睡的乌鸦,阴神未出窍,自然看不见白裳蓝裙的六姐撑着铁伞,正坐在树干上看他。
稍作停顿,周七换一口气走向正殿,殿中李清远光着双脚,正擦洗殿中木制地板。
周七也脱了鞋:“道长,山民周七想求一支灵签。”
李清远急忙抬手:“贫道去拿签筒,你就在这里等候。”
周七低头看一眼,自己双脚很干净,虽然没袜子,可鞋子是干净鞋子,脚也是昨夜睡前才洗过的。
李清远转身回正殿取来签筒:“抽一支吧,所求何事呀?”
周七随意抽出一支灵签双手递出:“求前程,昨夜我兄弟三做了个奇怪的梦,又都梦到了一位黑袍神人,他说我们兄弟贵不可言。”
李清远嘴角抽抽,见周七说的认真,他拿起灵签扫一眼,问:“看来你们兄弟与我淮阴神庙有缘呀,说一说这梦有多奇怪。”
“是,我二哥梦到虎,五哥是鹤……我这里是一条长虫。那神人就说我们兄弟贵不可言,不信的话可以来庙里问两位道爷。”
李清远缓缓点头:“且在此稍候。”
他穿上鞋,故作悠闲步伐去前厅,等出了前厅门,李清远三步并作两步:“师兄,师叔祖说的那少年来了。”
赵良臣皱眉:“真是他?还以为需要你我到处搜寻,竟不想自己上门来了。”
“是他,弟观这少年言语温吞,说的似乎不是实话。”
李清远声音低沉:“恐怕师叔祖也未说实话,这少年不仅仅是白蛇入怀这么简单。”
“师弟言下何意?”
“纵不是白帝子,也该是草莽蛟龙。”
赵良臣双眸瞪圆:“师弟,慎言。”
缓一口气,赵良臣轻吁长气:“皇明国祚变更,也该是黄帝子、黑帝子相争,赤帝子亦有自守之策,如何也轮不到白帝子、青帝子。纵算是白帝子,亦不过反王命格,哪是你我能扶助的?”
“师兄,若是白帝子,必受天地所钟爱。如今年幼,你我一同辅佐,自有延绵福泽庇佑,总好过受道录司钳制的好。”
李清远抿抿双唇,呼吸止不住加速:“师叔祖已然做了选择,你我何不观测数年?暗中庇护白帝子,天地有感,自有灵力分享于你我,兴许此生筑基有望。”
生前修成阴神,和死后位格变现来的阴神,待遇简直是天差地别。
赵良臣也是心动不已,师叔祖行禁忌之术向他们二人托梦……要么是师叔祖疯了自寻死路,要么是师叔祖有值得行险的目标。
若真能把白帝子笼络在手里,仅仅是天地爱屋及乌分享下来的灵气,就能令师叔祖修为大进。
托梦这点消耗,自然可以弥补。
至于把白帝子的消息通报道录司……道录司能拿出什么赏格来?
片刻后,李清远返回正殿前,将手中已折成两截的灵签递出:“贫道已请师兄解签,师兄说皇帝之贵尚且能言,世上并无贵不可言之事。不过事在人为,你兄弟若想求取富贵,当修习文学、武艺。有了本事,才能博得富贵,否则不过是填埋堑壕之枯骨腐尸。”
“因而这签,无须再解。”
李清远眨着眼睛:“正好庙中尚缺洒扫道童,你兄弟若是乐意,可来此庙做道童,每日空闲时也能研读文墨修习武艺。”
“道长说的在理,可寨里张老爷对我兄弟恩情深厚,我得回去和两位哥哥商量。”
周七刚走出淮阴庙前厅,就见一伙人上山来,四五个青衣仆役,簇拥着一对锦衣父子。
庙内乌鸦睁眼,就见赵良臣迎接这对父子到了正殿侧后的屋舍里。
“据老夫所知,二位道长备受熊兵备器重,不日将调回金阙宫中担任要职,可喜可贺呀。”
“黄员外倒是消息灵通,实不相瞒,贫道甚是喜欢此间风景,获鹿八景此地有六,实在是难舍。”
赵良臣端茶小饮:“倒是贫道那师弟,不日将调入金阙宫中担任三都之一。”
宫观,院监之下,有三都、五主、十八头,五主十八头中又有地位显要的八个职位,被称之为八执事。
黄员外捏须沉吟:“那冒昧询问,他日熊兵备左迁,赵道长将何去何从?实不相瞒,老夫最是疼爱这不成器的幼子,想安置在妥善之处,能温饱体面度日即可,最好能留一份恒产给子孙。道长愿收犬儿在门下端茶递水,黄某愿献纹银百两为仪。”
“呱呱!”
梨树上乌鸦脑袋歪着,扑扇翅膀叫唤两声,又不动了。
赵良臣从窗外收回目光,歉意做笑:“熊公左迁,贫道是何去向,想来与黄公无关。”
“呵呵,道长何必言之过早?”
黄员外笑容不减:“老夫虽不成器,但也有数名至交好友位列二甲、三甲,不及熊兵备位高权重前程似锦,但也是一方名宦,所交皆盛名之士。”
“黄员外,你这未免强人所难。”
“赵道长,黄某为人父母,自不能贪图安逸。何况这舔犊之情发乎于心,实难自禁。还望赵道长体谅,不知二百两贺仪可能满意?”
“黄员外有舔犊之情,旁人也有呀,这是让贫道为难了。”
“那……三百两如何?若是再多,道长不如说出那人,由黄某去交涉。”
赵良臣苦笑:“非贫道不愿说,实在不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