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眼前出现了很多交错的影像,把她团团围住。我不是在课室吗?怎么会这样?还是,这是另一个空间?不,准确的来说:那是一团流动的黑影,凝聚着拥挤的气息和吵杂的声音,把她的幻境碰得支离破碎。
她试图睁眼,眼皮却千斤重。当她好不容易半睁着眼直视着前方时,那团黑影渐渐现出了原型,原来她仍旧在课室,那故弄玄虚的不过是那拥挤的人群,心里一阵烦躁,随即又闭了眼。
大约过了三秒,她便听到有人叫她“阿曼,阿曼!”她带着一丝困倦动了动睫毛以示回应。然而却没能阻断这个声音,下一句话更是如同海啸般汹涌而至让她猝不及防。
“下课啦喂,你爸叫你回家吃饭啦”程萌萌扯着嗓子喊。
“啊?我爸”仿佛突然来了一个浪潮把她冲上了浪尖,即将被海水淹没的她凭着极强的求生欲望试图抓住不远处的浮木。手里一阵抽搐“浮木!”她一声叫喊,乱抓一通却什么都抓不住,这里什么都没有。她绝望的叫了一声,终于把魂给吓回来了。她惊魂未定的瞪大眼,惊慌地视察了一下四周,门前,没有!窗外,也没有!只见同学陆陆续续的走出了课室,还有,程萌萌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曼若终于明白这只是一个闹剧,她气急败坏地说:“程萌萌,你可真欠揍!”
程萌萌托着下巴:“嗯,我知道这对于你来说一点也不好笑,但你想啊,除了你爸谁还能把你给纠起来呢?”
“你……”曼若没好气的指着她,要是被她爸发现了她在睡觉那还得了,这时的她脑子里空空的,一时语塞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只是气得脸色发青。
“我?你还指望我?就你这这怪脾气,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呐”还没等曼若挤出一个字,她便抢先把话说完了。
曼若头上冒烟,一股焦味从七窍串了出来。两人大眼瞪小眼,瞬间火药的气息在整个教室里蔓延开来,火山最终在沉默中爆发。对视的两双美目也专注在了这“唯美”的一刻中。两人各自甩出了绝技,在刀光剑影中猛烈回击,互不相让,这还不够刺激,于是两人玩起了心理战术。
“嗯哼,看我的小李飞刀不把你弄死”曼若把眼慢慢眯成了月牙状,眼里藏着暗器,眼神一变,刀锋一转“嚓嚓嚓”一声响,接着有一道亮光快速地飞了过去。
“你的小李飞刀怎么抵挡得住我的菜刀呢?”程萌萌阴阴一笑,嘴角现出了弯弯的弧度,自信心十足地把眼睛瞪得像灯笼一般大“出-招!”她动了动高低眉,按下了开关,瞬间“噼里啪啦……”的一声响,她心里暗暗偷笑:这下你可奈何不了我了吧!
不料被曼若的一声“反弹”菜刀刹时间在风中逆转,这一个回马枪可让毫无防备的程萌萌失血过多而选择闭上了眼“不闹了不闹了”
这一曼程大战有着随时都可以“亮瞎你的眼”的威力,摆出了一副可远观而不可近看的架势。突然两人听到一阵“呵呵,呵呵呵”的傻笑传来,叫的那个销魂呐,让曼若听起了一身鸡皮。两人转头一看,大胖子沈以齐正饶有兴致的看着她们俩。
“死胖子,你瞅啥?”程萌萌一脸嫌弃的看着他。
“瞅你呢,嘿嘿”沈以齐笑着低头,又羞涩的看着她。
“什么?你再说一次”
“没,没啥,嘿嘿,嘿嘿。”沈以齐灿烂的一笑,仿佛迎来了春天。
沈以齐没有朋友,性格孤僻,更没有十八般武艺,但他有着三百多斤的圆柱形的身材,可是长的肉看着像豆腐块,走路一颠一颠的,谈不上结实,所以我们都叫他“齐胖”。他跨步走路走时步伐大,但走不快,一坨肉便摇摇欲坠了。别看他高大,其实一个瘦子都能把他打趴,所以一些人喜欢把他当软柿子捏,有时候会在学校门口拦着向他索要钱,他胆子小,往回跑,结果被抓回来打得鼻青脸肿,他做过的最有勇气的一件事大概便是踩死脚下的蚂蚁了。而程萌萌最看不起的就是这种软弱的人。
曼若暗里偷笑,凑近对程萌萌说:“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程萌萌一掌呼过来:“瞎说什么呢?”曼若一闪,却避之不及被一掌拍在头上。
“哎呀,疼”
“让你胡说”程萌萌嘟起小嘴
“哼,吃饭去”曼若一拍桌子,慵懒的站了起来。
说罢两人便往食堂走去。这天的烦忧基本被她无情抛之脑后,可……
依雯的那句“我不会原谅你的~”一直在她脑海里缠绕,回响。
学校一万多的学生,却只要四个打饭的窗口,学生打饭的队伍已经一条长龙排到了操场,太阳火辣辣的拷在大地上,近看,人头攒动,学生都穿着红色校服,看起来却有一种舒适感。远望,学生就像火锅底料般被浸湿在汗水的海洋里,随着温度的升高逐渐沸腾。
好不容易打了饭,两人的衣服已经湿透了,汗水淋漓不尽地往下流,便急忙找了个墙上装有风扇的空位坐了下来,风扇对着两人吹,吹了好一会才有所缓和,然而地上也有一股热气往上冒,她们像是坐在一个偌大的蒸笼里,仿佛那些热气不把她们蒸熟就不罢休似的。
几个女生经过,其中一个女生周婷一脸鄙视的看着曼若,眼神里带着凶恶的光:“咦,什么味道啊,那么难闻”说罢下意识的用手挡住口鼻。
“就是,我也闻到了”在周婷身后的女生露出了厌恶的神情,几人都把目光看向了曼若。
“一股酸臭味,一定是这个丑八怪发出来的。”周婷用手一指曼若,不客气地说。
曼若听了,心里虽然很不是滋味,但是为了避免生事端,所以还是忍忍吧。于是继续低头吃着饭。
程萌萌想站起来和她们理论,却被曼若用力按住了手,使了不安的眼神给她,示意她坐好。
周婷见曼若未答话,心情好像丝毫不受影响,心里长了刺似的难受,便看了眼程萌萌,只见她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看来伪装这事根本不适合她。便“呵呵”一笑,以缓尴尬情境,微微弯下腰,神色也变得温和起来,对着萌萌柔声道:“萌萌啊,不如来和我们一起坐吧!”
“不用了”程萌萌爽快的回绝。
周婷等人听了,脸色铁青“好呀,不来就不来!”几个小跟班变脸似的换了一副“给我走着瞧”的神色投向曼程两人。一行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过去。
“哎,你这么不给她们面子,那她们得罪了可怎么办?”曼若皱眉。
“得罪就得罪,难道她们会吃人不成?”曼若听了,打心底里钦佩她。毕竟像程萌萌这种黑白分明,敢爱敢恨的女子已经不多了。
曼若看着餐盘里的饭,用筷子挑了挑里面的菜,翻过来又翻回去,毫无食欲。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在那有书香夹杂着的回忆里,一个青年对着她笑,目光温柔似水。
“嗨”
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响起,曼若抬头,愕然…
一个身穿蓝色T恤的男生正对着她笑,手里捧着个篮球,清爽的短发在风中散发着海飞丝的味道,还是那张熟悉的面孔,大男孩身上那淡淡的薄荷味让她更为坚定的相信眼前的这个人便是书店里见到的那个青年。
“呃……你……”曼若眼里满是疑问。
青年淡淡一笑,两人四目相对,他眼里藏着秘密,却完全对她敞开。
看着他们在“放电”,程萌萌忍不住咳了一声:“你们俩认识吗?”
“见过”曼若回神。
“哦,这样啊!我吃完了喔,你们俩慢慢聊哈”于是程萌萌对曼若贱贱地笑了笑。端着餐盘就自个儿走了。
曼若心里慌乱了起来,这个程萌萌也太不够义气了吧,万一他是坏人我岂不是被卖了都不知道,不过不知怎的,她竟然有一丝欢欣。
“又见着你了,看来我们真有缘,第二次见面了我是不是应该知道你的名字呢?”他坐了下来,面对着曼若。
“我叫曼…曼若”曼若坐立不安起来,声音有点微颤,却极力保持镇定。
“我叫聂鹏”他笑了笑。
曼若不敢正视他,只觉脸上灼热,在他看来更像是抹了胭脂红一般迷人。
“原来你也,你也在这所学校读书啊?”曼若心生顾虑,既然这样,他一定知道我的事情了。
“是的,我们很有缘”他把手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那你,几年级的?”
“也是高三”
“哦哦”曼若应着,不安的看了看四周,旁人用诧异的眼神看着她,不远处的几个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
“不用那么拘谨的,我不吃人”他幽默地说。
曼若疑惑,他难道没有察觉周围异样的目光吗?
“你,还是,还是……”她停顿了几秒。“还是,离我远一点吧”心里酝酿了很久,最终鼓足了勇气,说出了这番话。
说完后,曼若头上不知何时已渗满密密麻麻的汗珠,目光的慌乱让他疑惑起来。他抬头一看四周,才明白她的语无伦次和内心的不安。
她深深埋下头,因为她是被排斥的个体,这次与他单独聊天,一定又会转变成“绯闻”在班里传得满天飞。这一刻,她仿佛掉进了深渊里。
两人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仿佛来不及思索,这份沉默便阻断了外界的喧嚣。他们被困在了一个圈子里,她焦急的等待着他的回应,然而,沉静得……连句安慰也没有。
或许,那些和她在一起的人可能都是为了看她的笑话吧,包括眼前的他。
谁也不会明白,她那刘海遮住的眼睛背后是那刻入了骨子里的自卑。
她没有再看他,说完了这番话,便独自端起餐盘向前走去。
他也没有跟来,但当她走出几步后,身后却传来了一句话。
“世上本就没有完美的天使,但每一个天使都是独一无二,不可取代的”
她为之一振,放慢了脚步。再也没有比这句话更能舞动人心了,她这样想着。
“还有,你的眼睛很美,适合抬头”
瞬间,一股暖流流进了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让她感到无比温暖,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从来就没有人懂她悲欢,只有她独自一人守着内心的一处荒凉,而如今,这处荒凉居然长出了小苗。是她误会他了。她停住了脚步,压抑住激动的心情,努力眨了眨湿润了的眼睛。转头说了一句“谢谢你”
有些人总会遇见,在未知的某一天里
具体是哪天?或许,在你想他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