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入深，圆月依旧，更明亮了几分。
月下的两人已微醺，眼神却如月般更清亮。
“小白，你最想做的是什么？”
两颊微红的冷峻青年望着月，一本正经的问出这句话，似乎还有些别样的情绪。
听到小白两字的冰冷剑客却差点拔出手中的剑。
剑客的手已摸在剑柄上，身旁的人却依旧无知望月。
良久后，似乎有悄无声息的一声微叹出现。
剑客已认了命，总比小娘皮这三个字要好。
一大口饮尽杯中满满的烈酒，终于将心中的忿怒强行压下，冰冷的声音开口道：“练剑。”
无道微愣，转头望了望身旁冰冷的人，笑道：“练剑总要为了些什么吧，难道只是为了练剑而练剑？”
沈白冷哼一声，道：“练剑就是练剑，不为了任何事。”
无道微怔，随即沉默，是啊，练剑为何不能是只为了练剑，难道非要为了些什么么？
不过，正如他练枪，不管付出再多，不管努力再多，他总是为了些其他的目的。
望着身旁真正如剑般的冰冷剑客，无道心底自嘲一笑，果然是不同的人。
但他很骄傲，同样会为自己骄傲，亦为了能拥有这般纯粹的朋友而骄傲。
无道正想说些什么，冰冷的声音却又传来。
“不过除了练剑以外，那应该还有一个想做的事，或者说想一战的人……”
无道从未见过这般明亮的眸子，天上硕大的明月似乎此刻也被遮掩住了光芒。
“剑仙！”
两字响亮在小院中，随即院落陷入了平静，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静止，无道望着沈白，看到的却是一柄锋利无当的绝世好剑。
世间有剑仙，一剑天下惊。
人间剑无数，唯我公华良。
剑仙公华良，人间绝世剑仙，云端之上的剑客。
端坐云上，看尽这繁华人世，涛涛江湖。
一个法相都未曾到达的剑客竟妄图挑战剑仙公华良，不得不说，这绝对可以评入江湖十大笑料之中。
但无道没有笑，相反，他很震撼，他如今已并非两年半前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少年，他明白剑仙二字对这江湖意味着什么。
不过他更明白眼前些初识的朋友并非玩笑，沈白本就是一个不会开玩笑的人。
冰冷的剑客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而已。
所以这令人震撼，令人激荡。
眼前这个朋友，是真正的装着整个江湖，或者说，装下了一个剑字，剑道的剑。
半晌后，无道轻笑一声，这寂静的世界又恢复声音，轻声道：“那可是好大一座山啊。”
沈白依旧平静，只是嘴角似乎也有了不易察觉的弧度，注视着月道：“那不是山，是天上的月。”
轻饮一口酒，眼中仿佛透出刺目的剑光，轻声却极有力的道：
“有朝一日我必斩月！”
无道的眼神也瞬间明亮起来，仿佛同样被激起锋芒，大声道：“好！我等着那一日！”
圆月高悬空中，月色盈满小院，柳枝微摆，见证着枪与剑的豪情。
人间有剑仙，人间亦有沈白！
气氛变动，两人却不再说话，只坐在廊道上望月，面上相同的平静，唯独饮酒的速度要快上几分。
又是一壶酒已近空底……
沈白的声音忽然响起。
“你那，又想做些什么？”
没想到身旁人居然也会问这件事，无道微怔，随即便反应过来，很认真的思索一阵。
半晌后才仿佛想清，轻叹一声，依旧望着月道：“曾经对我最重要的事便是报仇与活着，我也仅是为了这两件事在挣扎。”
听到报仇两字，沈白眼中闪过异样，不漏痕迹的斜暼了眼身旁的人，却未曾开口，只是端起酒杯又饮了一口，等待着接下来的话。
“但自从……”无道停顿，沉默片刻，又忽然道：
“可对于如今的我来说，报仇是迟早的事，只要我的枪还能刺出，也许五年，也许十年，迟早会将这仇恨一同刺穿。”
又是片刻的沉默，眼神中仿佛都在映着一个绝美的身影，笑道：“所以真正会让我用一生去完成的事，也许就是一直站在她的身边吧。”
看了眼身旁的冰冷剑客，大笑一声道：“你这种一辈子只能和剑过的冰块应该是不会理解的吧。”
沈白沉默，他确实不能理解，他只是更加确认他与无道必然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
那个她，必然是个女人，而对于剑客来说，有剑就够了。
不过沈白有些气愤无道最后的嘲讽，这与女人无关，只是这个家伙真的很令人讨厌。
而且他听出了无道话语中的含义，所以他决定回击身旁人的笑意。
沈白望向无道，眼中似乎透漏出一丝怜悯，平静道：“一辈子都只能站在别人的身边却不能触碰，那也真是件可怜的事。”
冰冷平静的声音落在小院中，却似乎使整个院中都带上了冰凉。
无道的笑意更是直接僵硬在脸上，整个人举着酒杯的手都停顿在空中，如同被石化一般。
半晌后，才仿佛解冻般的猛地痛饮手中酒，脸上却已没有了丝毫笑意，只剩下悲闷一片的神色。
无道又抬头望着月，这次却是因为此时他一点都不想看见身旁那张冰冷的脸。
那冰冷的人却似乎心情很好，虽然从那脸色上根本分不清是否是有喜悦，可却能从那接连两杯的举动中看出确实是心情大好。
沈白的心情确实很好，虽然很短暂，但似乎从认识无道到如今他还是第一次心情变得这般好。
身旁那人明明出枪时冷血的如同一个恶鬼，平时也是一副冷峻不言语的模样，可偏偏与他在一起时便像换了个人，不知哪根弦搭错了一般。
这次算是出了恶气啊，心情大好，不禁又饮了一杯酒。
半晌后，无道似乎终于恢复了几分，不再那般苦闷，看着旁边那人狠狠低声道：“一辈子只能跟剑过的小娘皮。”
沈白转头暼了一眼强装的无道，没有言语，眼中的怜悯却清晰可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