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家伙……”流夜记性很好，虽然那些阿卑罗人全部带着面具，但从身上纹绘的图案，她一下认出来，领头的正是昨晚围三缺一抓他们的那个。
有恢惶苍凉的号声响起，俘虏营的人流像蚂蚁一样汇聚到广场空地。
流夜盯着图案琢磨。据梵落说，这种图案代表阿卑罗高层。她比对一番，发现那家伙左侧的阿卑罗，绘纹图案与他颇有些相似。
两个高层？
那疑似高层的阿卑罗看到流夜，嗤笑一声：“阿迪洛，你这回抓回来的‘肉猪’，好像不太听话呀。”
梵落也看到了流夜，嘴角微抽，冲她比了个口型：下来！
“……”流夜犹豫了下，从窗口麻溜地跳了下去。
“哟，”那阿卑罗又轻佻笑道：“挺活泛啊。”他的目光滑向流夜手腕，那藤蔓手环紧缩，深深勒进了血肉，血迹与青绿交染，看着都疼，但当事人却仿若未觉。
那阿迪洛目光也看向流夜，看向她手腕。
虽然被乍看王者实则青铜的叶兰坑的记忆尤深，但梵落犹豫片刻，还是堆起一脸和善又卑微的笑容，开口道：“各位大人，这人是我商队的货物，不太懂规矩，请各位大人见谅。”
“哼哼，”那阿卑罗嗤然而笑，语气满含一丝厌恶，“你们外面的人居然拿同类做货物，还真是好道义。”
“阿依德，你的废话太多了。”阿迪洛冷冷打断他，目光扫视清点人数。
阿依德双手抱胸耸了耸肩：“好好好，你的主场。”
点罢人数，阿迪洛一字一句沉声道：“阿卑罗部的聚居地，会为你们提供庇护，提供食物。你们只需要遵守三条规矩，可以活到老死！”
“一，不得擅离。”
“二，定期供血。”
“三，听从阿卑罗部的指令。”
“是……是……是……”有高有低，于是显得稀稀拉拉的应和声让阿依德很不满意，他嚷道：“看看！我就说得给这群肉猪一点教训！今天又有一个胆敢逃跑！”
“你这么闲，不如去深林里逗狼。”阿迪洛怼了他一句，转身就走。
阿依德又看了流夜两眼，尤其盯着她手腕上紧缠的藤蔓，咧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才晃荡着离开。
这两个阿卑罗一走，其他阿卑罗人也跟随离开。广场像是被放开了某种束缚，气氛一下轻松起来。
梵落拉过流夜到一旁树下，看了看她的手腕：“你在做什么？！”
流夜眨了眨眼，一脸无辜：“我什么都没做。”
梵落按了按太阳穴：“你连阿卑罗的集合号声都不知道？”
原来那个声音是召人集合？流夜确实一无所知。昨晚被阿卑罗擒获，之后所有人被关在密不透光的黑箱里送到此，各排住所。商队里各方走动，将流夜漏在一边。
“我现在知道了。”流夜点头表示受教。
“……”梵落觉得这人总能叫他无言，实在不按套路。转念一想：哦不是人？打扰了。
他道：“阿卑罗你已经知道了，他们是丛林的宠儿。尤其是那些绘有卑罗花……”
“卑罗花？”又听到不知道的名词，流夜出声表示疑惑。
已经不想再对流夜常识缺乏吐槽的梵落径直解释：“卑罗花据说是阿卑罗的信仰图腾，他们的力量来源，需要最为新鲜的血液灌溉。”
流夜回忆了下，在地上画出一个图案。
梵落点点头：“没错，这就是他们传说中的卑罗之花。”
“……”流夜实在没法将这玩意想象成一朵花。三角中心，四方是倒L型延展，说不出的古怪。
“阿卑罗需要新鲜的鲜血，所以轻易不会杀人。”梵落笑道，“在这，有吃有喝，生死不愁。”
虽然是笑着，可流夜隐约感觉到，梵落说得并不开心。
“这可不一定。”旁边忽有人插话。
这里是集会广场，有人散去，也有人逗留。两人说话声音并未刻意压低，旁边唇上一撇小胡子的男人道：“阿卑罗部内里可复杂着呢，你们新来不清楚。”
梵落看了一眼小胡子钉在流夜身上的目光，暗叹果然食色性也。面上却是堆笑抱拳：“老哥怎么说？”
小胡子反问：“你是不是以为阿卑罗是几百年前才出现的部落？”
又不是流夜，对于问话，梵落当然要点头捧赞：“是。”
“错啦！”小胡子嘿然一笑，“阿卑罗部少说有千年历史。以往不为人知，是因为几百年前阿卑罗抓到人全是直接杀了榨血！直到近几百年，阿卑罗才开始豢养俘虏取血。”
“竟是如此。”这等隐秘，梵落确是不知。
“不过……”小胡子话音一转，不加掩饰盯住流夜，“这几年阿卑罗里又有别的想法，主张立杀。因为聚居地人族渐多，愈难管理。我们这样的旧人倒无妨，但是新来的，可就不好说喽。”
见流夜无甚反应，他又道：“今天来那两位阿修罗——阿依德大人，是坚决的主杀派。你惹得他看上眼，可有大麻烦！”
小胡子的暗示已经明显得快写脸上了，可叶兰是你能暗示得明白的吗？梵落心里暗笑，陡然发觉旁观别人和叶兰交流真是别有乐趣。
最后小胡子气急败坏撂了句狠话：“没救了！等死吧！”
“这人好生奇怪。”流夜道。
“不，是你比较奇怪。”梵落摇摇头，又问：“你不怕吗？”
“怕甚么？”流夜反问，“我哪奇怪？”
“哪哪都奇怪。”
“你说清楚，哪儿奇怪？”
梵落沉思：“如果非要说哪里奇怪的话，大概就是——不像人。”
流夜心里一跳，微微转开视线：“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我只是比较特别。”
“梵落哥哥、梵落！”伊娜从远处跑来，看到流夜，脸色立刻垮了下来，“你怎么又和她混在一起？！”
梵落没有回答，有些头疼地问：“有什么事么？”
伊娜挤隔开流夜，扬起一脸笑容：“梵落哥哥，我找人换了好多鲜花，陪我一起装点房子好不好？”
“……好。”
看着两人渐行渐远，流夜耳里忽然听到梵落的声音——
“其实我一点都不喜欢伊娜，甚至，厌烦她。可是——她是老师唯一的女儿。我是孤儿，我今天所有的一切，都需要感谢伊莱恩老师。所有人都知道伊娜喜欢我，我无可奈何。”
“你不像人——因为人都有无奈，而你没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