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儿赶紧追了过去,她之前觉察到二人神色不对,留了个心眼,悄悄躲在不远的树后,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婉如脚下像是生了风一般,怎么也追不上。一口气跑到房门口,忽听“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珍儿吓了一跳,赶紧上前搀扶,见她脸色如同白纸一般苍白。
“大小姐,不要吓我!二小姐……二小姐估计是疯了……想必她和姑爷吵架,心情不好,所以迁怒于你,你不用和她一般见识……
过两日她好了,肯定会来给你道歉。小姐,你放宽心,可不能再糟蹋自己身子了啊!”
婉如浑身无力,珍儿用尽力气竟然也没把她拉起,想去叫人,又被婉如摇头制止。
就这么僵持了许久,婉如脸色似乎恢复了一点血色,终于用力站起身。
“方才婉心说的那些话,没有其他人听到吧?”
“没有了,您放心。
当时就我和二小姐的两个随从在,我是偷偷过去的,他们隔的很远,什么也没有听到。”
“那就好……”
婉如用力舒了一口气,扶着珍儿慢慢走回房间。
珍儿递过一杯茶,声音带着哭腔,
“小姐,您……您别怪我多嘴。方才二小姐说的那些混账话,您为何一句都没有反驳?您嫁不嫁入,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凭什么来说三道四?我……我实在气不过!”
她茫然地望着窗外,是啊,自己为何没有反驳?
婉心那番话,竟像是解开了自己心中最隐秘的困惑。
为何发誓终身不嫁?
难道……难道真的像她所说,自己心中藏着一个任人都无法取代的幻影?
浑浑噩噩过了两日,珍儿心中满是担心和害怕,又不敢声张,更不敢禀告太太。
这日晚饭后,婉如又要闭门一个人清静。珍儿坐在院子里,望着月亮发呆。忽然院门打开,她起身张望,竟是顾老爷进来了。
她赶紧迎上前,想着老爷过来,小姐心情总能好些。
顾老爷轻轻叩了叩女儿房门,一边吩咐珍儿,“我要单独和大小姐说些话,你们不用进来伺候了。”
进屋看见女儿一脸的倦怠,他犹豫了一会,还是鼓起勇气开口了:
“爹今日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父亲请讲。”
“前日,曹督军手下的赵司令来家中拜访,随行的是他一个下属,单名两个字,楚良,说是已经封了少将。”
婉如点点头,“我听门房的伙计提起过,说是他母亲很钟爱您当日雕刻的那尊玉佛像,他专程来感谢。”
顾老爷有些惭愧,“这是小事,他来其实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他来其实……其实是替那楚良向我们家提亲”
婉如不禁一怔,
“提亲?向谁提亲?难道……难道是我?”
顾老爷嗫嚅地点点头,不敢再看女儿。
“你放心,我只是告知你这件事情,省的由下人嘴巴里传出来,变了样。
本不想让他们来家中,只是赵司令位高权重,也不敢太得罪他。
你放心,明日,我就去找个理由,拒了这门亲事。”
“父亲,这门婚事对顾家可有好处?”
顾老爷慌了,连连摆手,
“爹不是这个意思。那赵司令再有权势,也不可能强迫于我。一切,还是遵从你的意思。
我本想当时就回绝,只是……只是你母亲同我都见了那楚良,感觉他相貌不俗,年轻有为,也算得上知书达理。我们就想着,不管怎样,总要先来问问你的意思。”
“爹,我嫁他便是了。”
顾老爷惊得瞠目结舌,转念一想,女儿这是故意说的气话。
“爹说过了,绝不会有人敢勉强我,一切都遵从的你意愿……”
“女儿并未勉强,既然爹娘都觉得那人不错,我也没有再推辞的理由了。”
顾老爷抬头仔细看了看女儿,见她一脸严肃,倒也不像是赌气或者说笑。他想了一会,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让你母亲明天再过来,同你详细说说。”
说完,起身准备离开。
此刻婉如心如止水,倒像是在商议别人的婚事。
她有些感激父亲,可以让自己离开顾家,不再惹人诟病。
纵使心中还是割舍不下,又能怎样?
他已是和妹妹相伴终生的人,自己也要努力从这无休无止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即使内心无法真正解脱,至少也告诉婉心,自己并非是沉溺过去之人。让她放下心中芥蒂,好好与他共度此生。
第二天一早,珍儿正在伺候婉如梳妆,见顾太太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珍儿心领神会,赶紧走出去,关上房门。
婉如有些漫不经心,
“母亲今日怎么起的这般早。”
“婉如……你父亲昨天和我说了。
你……你真的愿意?还是为了赌气,或是其他?”
“父亲说了,您和他都觉得不错,我又有什么不愿意的理由?”
“婉如……我早就说过,一切遵从你心中所想。我和你父亲绝不会逼你做任何你不愿意做的事。”
她见女儿的脸色忽然暗淡下来,声音也些哽咽。
“娘,我实在亏欠你们太多了……
我知道,这些年,风言风语从未止过。我长久待在家中,只会给父母徒增烦恼,既然这门亲事对顾家有利,那我能为父母做的,也只有同意了”
顾太太泪流不止,“娘希望你成家,从来都只是为了你的幸福,绝不会只为了对顾家有利。
那楚良我仔细打听过,少年时念过书,可惜十几岁时,父母在战乱中亡故,他背井离乡,来北平投靠亲友。
他随军多年,才28岁就封了少将,也有了自己的府邸。
他说有一次在路上,正巧见到你,就认定这辈子非你不娶。”
婉如似乎有些不耐烦,
“一切听从父母做主安排吧。”
顾太太叹了一口气,“你放心,即便出嫁了,我的心思也全都在你身上。
万一……我是说万一婚后他待你不好,我想尽办法也要接你回来,绝不让你受任何委屈。”
婉如苦笑一声,自己早已是行尸走肉一般,这具躯体放置何处,又有何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