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谨安没有注意到段景书的眼神,她只是轻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小姑娘,你说是这个姓段的给你们家交了手术费,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和他一起合起伙来骗我们呢?”
“我只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而已。”陶谨安语气平淡的回应道,“至于你们相信不相信,这与我无关。”
陶谨安说完便转身离开,那些看热闹的家属们又开始吵吵闹闹起来。
段景书朝护士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啊,给你们添麻烦了。”
“知道添麻烦了还不赶紧走?”护士说着看向已经走远的陶谨安,“人家小姑娘帮你说话了你还不快去谢谢?”
在暴躁护士的提醒下,段景书迈开步伐去追陶谨安,他在心里劝慰着自己,陶谨安也是受害者的家属,自己去找她也算是在做受害者家属的工作,这是很正常的事。
段景书追上陶谨安的时候,陶谨安正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发呆,小小的身影在人来人往的大厅里显得更加单薄,就像是河面上的一叶孤舟。
一步一步的靠近着陶谨安,段景书默默的斟酌着要怎么开口去跟对方讲话。
“段先生。”陶谨安忽然抬头。
“你好。”段景书一惊,他停下脚步站在离陶谨安一米远的地方。
“你不该来医院的。”陶谨安仰着头,目光却没有落在段景书身上,“你以为你替大家交了手术费大家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不会的,你的每一次出现都是在提醒着大家不要忘记那场爆炸,也包括我。”
“我只是想帮……”
“你以为你是在帮我们?”陶谨安目光的焦点突然定格在段景书的双眼,“可是如果没有你们段家,我们又何须你来帮?”
“对不起。”段景书不再辩解,他理解陶谨安此时的感受,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陶谨安说的没错。
“道歉的话你还是留着给其他家属们讲吧,我就不必了。”陶谨安的目光又涣散开来,“我今天来也不是为了听你道歉的。”
段景书无话可讲,面对着双眼无神的陶谨安他感到深深的无力。这个人就坐在离自己一米远的地方,可是却又将自己拒之千里之外。
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陶谨安突然起身:“我还有些手续没有办,先走了。”
不等段景书回应,陶谨安径直离开。
背影,小小单薄的背影,陶谨安的背影。
段景书又一次看见陶谨安孤独的背影。
对于陶谨安的感情,段景书有些说不清道不明。
起初他只是因为在缆车上的时候听到那一声声的尖叫让他感觉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在恐惧。下了缆车以后尖叫声也还是回荡在山谷中,他便心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本是一段很奇妙的经历,可是段景书万万没想到自己跟那个尖叫的女生会以这种方式认识。
这一次段景书没有再追上去,他整理了心情,也整理好了自己的伪装。
也许陶谨安说的对,自己不该来医院的。
等待许久的记者们也成功的拍到了“小鲜肉”离开医院的照片。
陶谨安办完所有手续后也离开了医院,在回家的路上经过了段氏集团的总部大楼,公交车刚一开门她便跑了下去。
站在马路对面看着那高高的大楼,陶谨安的拳头不知不觉中越握越紧。
那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呢?那里面的人为什么可以做出那些丧尽天良的事情后还心安理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是不是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陶谨安对这个世界产生了恐惧感,没权没势还没有钱的自己是不是不配活在这个世界上?自己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没有答案,没有人告诉陶谨安答案。
“爸爸,您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做吗?”
问题随风飘走,或许可以飘往已故的亲人那里,然后在某一天将回答送回来。
在路上耽误了时间,陶谨安等到最后一班公交的时候街边路灯已经亮了。
公交车上零零散散的坐了几个年轻人,样子都十分疲惫,看样子像是刚加完班,陶谨安坐在后面不知是该心疼他们还是该羡慕他们。
心疼他们年纪轻轻的便开始透支自己的身体,整天忙工作可是到头来却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为了什么而忙。可是却又羡慕也许这些人再忙再累,家里却始终会有父母的饭菜与唠叨在等待着。
再也没有人替自己留灯留饭菜留唠叨的纸条了。
想到这里,陶谨安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儿夺眶而出。
在林竹临和徐冰之的帮忙下,陶谨安简单的为自己父亲办了丧礼,因为害怕引来媒体和看热闹的人,整个丧礼大概不到一个小时就结束了。
虽然心中愧疚,可是不想自己父亲走了都不能清净,陶谨安也只能这么做了。
果然陶谨安和徐冰之这边刚刚安顿完所有,那边林竹临就打来电话说有记者过来了。
“我们走吧。”徐冰之扶起陶谨安轻声说道。
“恩。”
从一早就勘察好的小路离开,陶谨安和徐冰之赶往跟林竹临约好的地点。
结束了,也是新的开始。
那晚突然丧失活下去的意义的陶谨安如今已经有了目标,她坚信一定是自己的声音被父亲听到了,所以当晚父亲才会出现在自己的梦里。
“安安,爸爸这一辈子都这么窝囊,已经习惯了。你可不能像爸爸这样,你得有出息,只有你拥有可以欺负别人的能力的时候别人才不会欺负你。”
陶谨安牢牢的记着梦中自己父亲说的每一个字,尽管她当时哭喊着醒过来后面对的依旧是黑漆漆空荡荡的客厅,可是她却依稀可以感受到一丝温暖,好像自己父亲坐在沙发边上和自己说了那番话后才刚刚离开一样。
要变得有出息,不能一辈子窝囊下去。
陶谨安时常心中默念这句话,她渐渐的从悲伤中走出来,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仇恨感渐渐将她包围。
对这个世界的仇恨感,对段氏集团的仇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