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剑英将最后一杯酒喝干,月来阁楼上便传来了吵闹声,一名女子披散着黑发,衣衫不整的从楼上跑了下来,身后几人倒地哎呦呦叫个不停。
不用看,他便知道肯定又是他那师兄闹事,这次出行,自己是万般小心低调,可这师兄向来行事狂妄乖张。起初他好言好语相劝,师兄倒也能克制。可这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更何况身旁还有个颠不二这狗东西时常引逗,这两日追踪的痕迹断了线,别说是他师兄,就是田剑英自己也不免烦闷。本来傍晚时分出了铁匠铺,便要回住处,颠不二多了句嘴,他那师兄非得拉他来这月来阁喝花酒,田剑英不好推辞,只能跟随来此。
听着上面的吵闹声,田剑英在心里狠狠的骂了一声颠不二。便飞奔上楼,上了长廊,眼看有两人从门里飞了出来,撞到了自己身上,他身发暗劲,又将撞自己的两人震了进去。
“狗东西,还敢进来?”只听见一声大骂,田剑英刚跨进门,迎面呼的一声飞来一物,挡已不及。说时迟那时快,他整个身子向后便倒,一只脚抬起,用脚尖勾住门框,整个身子与地平行,那飞来的物件贴着鼻尖飞了过去,掉到了楼下厅堂。腰上用劲,身子又直挺起来,招式正是铁板桥。等田剑英端正站立后,楼下才传来一片惊呼,只听见噗琅琅一声,茶壶在楼下碎了一地。
“老谭,够了!”田剑英怒喝。
床沿坐着一人,挂了一件单衣,缓缓抬起头来,肤色苍白,满头黄发,两只眼睛直愣愣的怒视着田剑英,那眼睛又黑又小,看人时,仿佛两个黑钉子一般能将人钉住。
田剑英不仅没有被钉住,反而气势汹涌的将地上嗷嗷叫的两人踢了出去,lao鸨满面怒容的跑上来,田剑英手一挥,扔了一锭银子让她滚远点。随后一边用刀鞘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挑给那人,一边压着火,温言道:“师兄,该走了”。
那人往床上一躺,淡淡的说:“老子还没快活够,急甚?”。
“别坏了师父的大事”田剑英沉着嗓子一字一顿的说道。
那人眼睛一翻,阴阳怪气道“你大可向师父他老师家告密,就说我谭萧寻花问柳,不尊师命。对喽!一定要在只有你和师父两人在的时候说,可万万不能让别人发觉啊,要让别的师兄弟或者门人发觉,那不就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小人了,哈哈哈哈”。这人叫谭萧,便是飞云门的二弟子。
“师兄,你知道我不是那样的人”田剑英皱着眉头将眼睛闭起来,悠悠的说道。
“那就少拿师父来压我,”谭萧突然断喝。
二人如此争吵,在飞云门中早已司空见惯,可这二人偏偏在门中交情最好,也真是令人啼笑皆非。
田剑英素知这师兄秉性,此时就是有九头牛也难将他拉动,无需多言,道:“你好自为之”。便要踏步而去。
“嗖”的一声,一支哨箭划破夜空,“噗”的一声,在空中炸开一团云雾。
“破空穿云箭,万马来相见”二人异口同声。田剑英忙向窗边走去,谭萧也站了起来。
谭萧与田剑英隔窗望去,田剑英道:“是铁匠铺方向,对了,是老颠”。
谭萧紧忙拿了衣服大喝一声“快走”。二人跳出窗外,向哨箭方向奔去。
二人只顾急奔,片刻间,便到了铁匠铺,只见屋门大开,颠不二躺在屋外,已昏死过去,手里紧紧的抱着一个襁褓,那个铁匠躺在他身侧,胸口插着一支短箭,显已气绝,一只手也搭在襁褓之上,像是要夺他怀中襁褓。谭萧以手按着颠不二人中穴,另一只手在他胸口推拿。田剑英双刀在手,进屋查看,却见屋内躺着个妇人,背上也插把短箭,探鼻息已气绝。一瞥间,看到墙角一只猴子倒在血泊中,肠子破膛而出,眼看活不成了。
田剑英出了屋,见颠不二还未醒,谭萧看他时,他无奈摇了摇头,未能推断究竟发生了何事。哀叹一声:“只有等老颠醒了”
谭萧一直帮颠不二疏通经脉,不一会儿看他悠悠转醒,急忙俯身探问。
颠不二只觉头痛难当,睁眼看到谭萧和田剑英已至,倍感欣喜,一摸怀中襁褓尚在,精神为之一振,一下子坐了起来。
“二爷,老门主的差事了(liao)了”颠不二激动的将手中襁褓推给谭萧。
谭田二人一时间没明白过来,面面相觑。
颠不二便将如何在门外偷听,如何抢的孩子,如何神勇,以一敌众,自己又是如何发出哨箭说与二人听。至于袖箭射偏和被猴子惊吓他只字未提。
谭萧听完后,哈哈大笑,一把拍到他肩头:“好你个老颠,这头彩竟被你给夺了”。
三人立刻围了上来,打开襁褓,只见襁褓中的婴孩脸蛋粉红,两颗眼珠子滴溜溜乱转,甚是灵动,婴孩懵懂无邪,全然不知方才的一番血斗,看着三人竟忽而一笑,甚是可人。
田剑英略一思索,问颠不二:“老颠,方才你所说的老乞丐呢?”
颠不二捋一捋燕尾须,傲然道:“三爷,那老乞丐胆小如鼠,只会躲在角落里哭天喊地,哪里见过这场面,定是看我神勇,吓的此刻躲在老鼠洞里去了,哈哈哈哈......”
田剑英看他回答不三不四,一下子面色阴沉,再要探问时。谭萧摆了摆手:“田师弟管那老叫花作甚?这娃娃已然到手,你我当务之急是尽快回去复命,别误了师父大事。回去之前,先料理了眼前,再得去趟城外江边,只要城外有尸体,就证明老颠所言非虚,此刻又何必多问?”谭萧向来与颠不二臭味相投,看田剑英似乎对颠不二有所恼怒,赶忙出言化解。田剑英听到谭萧如此一说,略一思索也不无道理,于是再不言语。
脚步声响,田剑英立刻警觉,一瞥间,看到玄衣装束的两人快步行来。这两人一到,立刻上前抱拳行礼“二爷,三爷”。
原来当时来铁匠铺的五人,除了谭田颠三人,另两人便是此二人。那时五离开铁匠铺,这二人便回了客栈。也是听到了哨箭,此时赶来。
颠不二还要开口吹嘘,刚张开嘴,谭萧当即将他打断,道:“大事方成,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快些折返陈仓为好,路上再说其中原委”。说完直接起身与众人商议善后,颠不二的嘴还半张着,似乎兴犹未尽。
随后五人便将铁匠尸首抬至屋内,一把火烧了铺子,策马而去。寒夜寂静,火光冲天,等五人五骑出了城门,远远的传来了敲锣救火之声。
出了城后,五人快马加鞭,一边奔行一边向江边遥望,此时皓月当空,江边白茫茫一片,远远的几处黑点甚是醒目。
谭萧拍马挥鞭,当先向那黑点处行去,其余四人紧随其后。
行至江边,那几处黑点也近在眼前,果然如颠不二所言,几处黑点正是那几具尸身。田剑英上前察看,玄色劲装的尸体正是本门弟子中的四人。直到此时,田剑英仅存的那一丝疑虑才算消散殆尽。
几人将本门死去的四人负到马上,独留背上插着风字箭的尸体在江边。北上奔骑数里,便下马将四具尸体就地火化。一切停当后,谭萧让玄衣装束的二人分头通知其他在外弟子事情已了,自己与田颠二人先行回陈仓复命。
二人远去之后,颠不二贴了过来:“嘿嘿,二爷果然是高,独留那尸体在江边,有那插在背上的追风箭,死无对证,赤风堂就是跳进黄河怕也洗不干净了”。谭萧咧嘴哼了一声,三人上马遥遥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