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城门而出,往南行了十几里路,一直到一个叫黑河镇的地方,都走的是官道,一路也颇为顺畅。
日头高悬,卫青梧提议:“前面有一家面馆,猫耳朵做得特别筋道好吃,不如休息下,吃过饭再走吧。”
洛群玉点头同意。
到了面馆前,三人下马,有店里伙计上前牵马拴好,坐定后,老吴招手换来伙计,老吴道:“来三碗猫耳朵,再配点清淡的小菜。”
伙计应声,卫青梧又道:“再来一壶凉茶。”
面菜上齐后,卫青梧递给洛群玉一双筷子:“尝尝怎么样。”
临近中午,骄阳似火,虽不至夏日,却也热气腾腾,洛群玉赶了一上午的路,本就疲乏,见饭菜热气腾腾,便没什么胃口。
她摇摇头:“你们先吃,我喝点茶。”
说完伸手就要拎茶壶,被卫青梧抬手拦住:“你一上午滴米未进,此时饥肠辘辘,不可空腹饮凉茶,仔细闹肚子。越累越要吃饭,不然下午怎么有力气赶路?”
洛群玉知道他说得不差,依旧皱眉:“我吃不进去,车上带着点心,等实在饿了,吃点垫一下就行。”
卫青梧耐心劝道:“点心更甜腻,饭后应个景是不错,却不能当饭吃,也不耐饥,你吃不进去热汤热水,先吃几口青菜,你信我,第一次出远门都是这样,累得没胃口,撑住吃几口就勾起馋虫来了,到时候一碗还不一定够呢。”
他语气温温,娇哄着,洛群玉已被说动,又忽觉不适,便赶忙拿起筷子,低声道:“好了好了,我吃还不行吗?”
见她拾起几口菜快速吃掉,卫青梧心里一松,笑道:“慢点吃,嚼细点,我又不跟你抢。”
老吴听着,心中犹觉讶异,抬起头瞅了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闷声吃饭。
他自然认得出,坐在对面的卫青梧就是那天小姐救的抢亲的人,后来也知道,他是悬济堂的少掌柜,只是奇怪小姐什么时候跟他这般熟稔。
洛群玉注意到老吴打量的目光,周身不自在,见卫青梧抬手将一个蒸得软软的枣糕推到她眼前,轻声叮嘱:“尝尝这个,看卖相应该挺好吃。”
洛群玉点头。
卫青梧又待要开口,恰逢老吴夹菜间隙,像是要抬头,洛群玉一时着急,抬头瞪了他一眼。
卫青梧被她这一眼瞪得莫名其妙,洛群玉又看了一眼老吴,他也看去,像是不解,又回神看她,用眼神问询。
洛群玉冲着饭菜努嘴,用口型说:“快吃饭吧。”
卫青梧也用口型无声地‘哦’了一声。
老吴此时已经扒完自己碗里的饭食,起身道:“小姐,我出去看看马,得喂点草料和水,下午赶路还得靠它们。”
洛群玉点头应着。
老吴一走,卫青梧马上凑过去,小声问:“刚才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洛群玉看着老吴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才气得拿筷子戳戳自己的碗:“我又不是小孩子,你不用一个劲地叮嘱我,让别人听到像什么样子。”
卫青梧更纳闷了:“谁听到?老吴?”
说着还看向门口,似是在琢磨到底怎么回事,洛群玉已经不理他,低头赶紧吃饭,卫青梧回过味来,见她低头吃得急,想要让她慢点吃,想起刚才她的顾忌,又憋了回去,也无声地低头吃起饭来。
洛群玉悄瞄了他一眼,见他闷不吭声地只顾吃饭,心里又有点过意不去,人家毕竟是好意,自己的反应这么大未免有点小题大做。
于是清了下嗓子,低声说了句:“猫耳朵很滑,汤也很鲜,好吃。”
卫青梧咽下嘴里的东西,才笑道:“那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洛群玉见他笑得皓齿开怀,也跟着开心起来。
吃完饭,又休息了一会儿,三人重新上路。
虽然避过了正午时分,天气依旧很热,走了大半个时辰后,大家都多少出了汗。
卫青梧不时扭头看她,见洛群玉抬手抹了下额头后,问她:“前面有个凉亭,要不要下来休息一会?”
洛群玉摇头:“你不是说,脚程快的话,天黑之前能赶到吗?热一点没事,我能忍,别耽误行程就行,荒郊野岭的,我可不想赶夜路。”
卫青梧轻松道:“不妨事,一会凉快一些,咱们就快马加鞭,追回一些路程,不会让你错过宿头。”
洛群玉还是摇头,卫青梧还要再劝,见她面色疑惑地看向凉亭后方,轻轻‘咦’了一声。
“老吴,过去看看怎么回事。”洛群玉吩咐道。
卫青梧也调转马头,向着后方看去,见亭子后方像是躺着一个人:“像是有人昏倒了。”
两人策马跟上,到了近前发现,昏倒的人是一名男子,年纪很轻,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双目紧闭,脸色煞白,老吴已经扶起那人,探了探气息,又叫了几声,皆无反应。
卫青梧到底是医药世家,虽然行医时间不长,却仍有一副医者心肠,二话不说便跳下马,蹲下后仔细把了一遍脉,眉头越皱越紧。
洛群玉也下马来,在一旁瞧着,不禁出声问道:“怎么样?”
卫青梧没有立刻回答,又抬起男子另一只手把脉,面色越发凝重。
“情况不太好,此人气息微弱,脉象浮泛无根,似有似无,我虽医术有限,难以判定是何病因,却也知道,再这样下去他性命堪忧。”
洛群玉一听,愣了一下,随即问道:“可有解决方法?”
随后她环视一周,焦急道:“这里前后无村,他是哪里人,家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这里呢?”
“小姐,咱们与他虽是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许是上天垂帘,让他撑着走到这里晕倒,遇上咱们,卫公子又是医药世家出身,能救他一命。”
老吴小心将男子放下,低声说着,面色不忍。
洛群玉知道他的小儿子早年夭折,若是仍在,年纪与这个男子应当差不多,许是触景伤情,便安慰道:“自是如此。”
说完便看向卫青梧,问他:“你可有法子救他?”
卫青梧苦笑一声:“我出门在外,身上只带着几种日常药丸,以作应付意外,没有诊治器具,何况……”
“何况什么?有什么难处你说,我会想办法的。”
卫青梧对上洛群玉清透的双眼,坦白道:“何况我并没有谦虚,我的医术,实在一般,平常的风寒腹泻我可以收治,他这种情况,就算在悬济堂里医药器具齐全,我也有心无力。”
老吴面露失望,洛群玉咬唇:“难道,咱们就只能眼睁睁看他死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