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惆怅地离了金风园，见天色依旧尚早，李慕便在陵州城内闲逛起来。
今日的天气很不错，太阳高高地挂在天上，如同一只大暖炉，照得人身上暖暖的。
陵州城内的市集分为东西两市，东市高端风雅，主要服务于达官贵人。西市则市井庞杂，比较大众化、平民化。
之前李慕逛过的是西市，很热闹，很喧哗。沿街可以看到各种各样的小商贩游走叫卖，还有一些耍把式卖艺的、卖身葬父的、摆台打擂的等等之类无所不包的市井之态。
而现在所在的东市则不同，这边的环境比较清雅，街道上虽也车来车往，人流如梭，但相比西市，却是清净了不少，更是看不到一个游商小贩的存在。
这里的店铺俱是精致而华美，高雅而大气，让人一见便知不是寻常市井之地。来往的客人也大都衣衫华美，御轿乘车，一身富贵之气。似李慕这样，一介布衣的寒酸之人，那是很少见的。
所以……
“哎哟！这位公子您……去去去！哪来的穷书生，别在这闲逛，这里的东西你买得起吗？出去出去！”
“看看看……看什么看！再看你也买不起！赶紧走！”
“多少钱？说了您也买不起，您呐，还是到西边逛逛去吧……”
如此。
李慕也不生气，呵呵一笑也便罢了。世情如此，再正常不过了。但他也非是什么受虐狂，所以，自虐了几次之后便也不再自找没趣了。只是走走停停，沿街而走，只当领略此间的风韵人情了。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比如，当他逛到一家名为小墨斋的店铺外时，便遇上了不一样的风情。
这里似是一间书肆，也便是后世的书店。虽名为小墨斋，但其实并不是很小，是一间大约一百多平的铺子。
进进出出的客人很多，几乎每一位出来的客人都捧着一本或几本书册。而且，观其衣着，也并非全都是富贵之人，也有不少人身着寻常服饰。
他脚步停了停，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门，没有人招呼，也没有人理会，他有些好奇。而其他客人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情况，自顾自地便在店里逛了起来。
四下打量了一下，李慕看到一个颇为文雅的中年文士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正静静地看书，想来便是此间书肆的掌柜了。
进来的客人大都自行在书架前翻找着书册，偶有疑问者前来问询，那人放下书册指引一番，便又继续看书。
他徘徊在各个书架前，随意观察翻看着，发现这间书肆很有意思。
这里的布局很规整，所有书册书架俱都有分门别类，很规范，很细致。有大分类，小分类，还有一些很特殊的分类，全都一一地分列、区分了开来。而且无论种类大小，每一种书册的放置处都贴有醒目的标签标记着，清晰明了，简单易懂，大概类似于后世超市里的分类牌。
这就很难得了，书肆他也逛过几家，却从未见过如此规矩的。难道这便是东西两市的区别？他摇了摇头，觉得还是更有可能是书肆主人的区别。
另外，这里的书籍也很有意思。没有经史子集，没有道德文章，诗词雅集倒是有些，但除此之外便就全都是一些杂文野史、民间志异、山川游记、话本小说等等之类的小道之学了，这却是迥异于这年月里大部分的书肆了。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里这些东西是登不得大雅之堂的，世人皆以此为小道消遣之学，而非正经的功名大道。所以，大多数的书肆还是以售卖正经书籍为主。比如什么先贤的孤本遗册、大家的精辟文章、名人的自传，才子的诗集、医家的著作秘典等等之类的。除去这些，其余皆属小类。虽也有不少人买来消遣，但却几乎不会有书肆会以此为主。
所以，李慕才会感到有些惊讶。并且，看这里的情形，似乎生意还挺不错。这却是有些意思了，想必此间的主人颇有些独到的经营之法。
他默默地转了一圈，又发现这里的书籍种类极为齐全，几乎囊括了市场上所有的小类书籍，甚至还有很多是他在别家不曾看到过的。想来，这也是这间铺子的独到之处了。
如此想着，走走停停，把各类书架大致都瞧了一遍，他来到堂前。
“请教掌柜。”他向那应该是店铺掌柜的中年文士搭话。
“嗯…这位公子有何事？”那文士闻言放下了书，抬头问道。
“不知贵店可收书稿？”李慕问。
“哦？这倒是一直有收的。”中年文士点点头，“公子想是没有看到门口的牌子，本店是常年收稿的。”
他说着向门口处指了指，李慕瞧去，果然见有一块木牌子放在门口一侧。
“呵呵…确是在下未曾留意。”他哑然，之前只顾着看来往的客人，倒是的确未曾留意门侧的木牌。
“无妨。”文士微笑，“公子有何疑问？”
“敢问掌柜，未竟之稿贵店可也收么？”
“嗯，也是收的。不过，无论成稿还是未竟之稿，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其价值。”
“嗯，自是如此。”李慕点头，接着又问：“不过，这价值又是怎样厘定的呢？”
“呵呵~”那文士闻言笑了笑，道：“这却不太好回答了，不知公子今次可有带文稿前来？”
李慕摇头，言道今日只是恰巧路过，未曾携带。
“那公子下次可带文稿前来，你我再做详谈。我家主人体谅寒门子弟生活不易，这稿酬比之同行还是要高出一些的。公子若真有不俗之作，想必是不会令公子失望的。”
“哦？呵呵~”李慕闻言笑了笑，“如此，贵店主人倒是有心了。”
“呵呵。”掌柜笑了笑，“公子若无其他事，可看看店内书册可有感兴趣的。”
“嗯，有劳掌柜了。”李慕点头。
“公子客气了。”掌柜的点点头，而后继续拿起书本看了起来。
了解了想了解的事，李慕也无心看书，随后便告辞离去了。
生活不易，他之所以对这些感兴趣，也不过是想在闲暇时写些东西，赚点小钱贴补家用罢了。毕竟，如今他也是有家室了人了。至于靠这个发家致富，那是绝无可能的。想要生活过的更好一些，还是要想些别的生计。
无论在哪个时代，生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的人天资聪颖，头脑灵活，生活起来便相对容易、好过些。而有的人却资质平平，身无所长，那他生活起来，便不是那么容易了。
这个世界，很残酷。没有绝对的公平，也少有温情可言，更多的，只有名曰现实的法则。
你不够聪明，便只能作为一个普通人，艰难地挣扎着讨生活。你若够聪明，那便会有另一番际遇了。
不幸的是，李慕自认为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所以他始终只能在这广大的天地间艰难地挣扎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