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天邕看见她眼眶里的泪,其实也有点心疼,但是面上一丝也不表露,叶相纵横朝堂多年,演技精湛。沉声开口:“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委屈。”叶景离点头“祖父和父亲肯定知道原因,这次真的不是我的错。我是砸了他,但是他也拿暗器伤了叶零啊。”叶天邕又打了一下,两下竹板打下去,叶景离白嫩的手心立刻红肿起来,可见叶天邕真的没有手下留情。
“那你可知,这世间并不是非黑即白,有时候你知道自己是对的,也不能立时发作。你叔祖父也给你讲过兵书,你跟我说两军交战最怕什么?”
“心浮气躁,冲动行事。”
“景离,你不是一般人家的孩子,你这些年在安京上蹿下跳,虽没有胡作非为,但是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授人话柄。祖父知道你做的每件调皮事都有原因,但你行事太过冲动,你是很聪明,可你不够稳重。这些年如果不是叶零一直跟着你,你知道你会受伤多少次吗?”
叶景离听的似懂非懂,觉得祖父像是在告诉他要行事稳重,但是好像又有些别的意思。叶景离还在想,就看见一根熟悉的拐杖出现在视线的一角,脸上咧开个大大的笑,不用挨打了。
管家搀着叶老太爷走过来,叶老太爷伸手拉起跪在地上的叶景离,看着她手心的一片红肿,心疼的就要那拐杖敲他儿子。叶天邕怕闪着老太爷的腰,一动不动的挨了一拐棍。叶储云看着父亲挨打,赶紧悄悄后退一步,生怕被祖父看他不顺眼也敲一拐棍,心中也腹诽,祖父在景离刚出生的时候说一定要严加管教她,现在倒是祖父最溺爱她了。
叶景离看着祖父挨了太爷爷一拐棍,心底悄悄的笑开花,面上却一副哭唧唧的表情,扯着太爷爷的袖子说:“离儿走路摔倒了,可疼了。”叶老太爷更心疼了,来的路上他就听管家说了,景离和王家,吴家那两个混小子打架,被人使阴招从二楼摔了下来,想想要不是正好有辆马车经过,他的曾孙女这一下就摔到地上了。
可现在还骗他是走路摔的,不就是怕吓到他吗,他的离儿太贴心了。正想着多安慰几句,就听见后院远远传来喧嚣声,叶老太爷皱眉问管家“怎么了?”管家想了想,突然明了“莫不是二少夫人要临盆了。”叶景离瞬间忘了疼,“二婶婶又要生小宝宝了吗?我要去看。”说着也不顾着屁股疼了,一路小跑的去了后院。叶天邕搀着老爷子跟在后面慢慢走。
叶景离已经跑到了,看见祖母在外面坐着,不见自己的母亲和叔祖母,又看见一盆盆热水端进去,能听见二婶婶惨烈的呼痛声,叶景炎出生的时候她还不怎么记事,现在见了这个阵仗只觉得害怕,悄悄靠近祖母,扯着祖母的袖子问“祖母,我母亲呢?”李芬看了看她小脸有点发白,又看见她扯着自己袖子的手还有点红肿,想到八年前这孩子出生时的惊险,柔声说“你母亲在里面陪着你二婶婶呢,景炎被小厮带去花园里玩了,你要不要去呀?”
叶景离摇摇头“不要,我在这里陪祖母。”李芬点点头,让人找个软凳放在她脚边让叶景离坐着,叶景离不坐又扯扯她袖子问:“每个女子临盆都这样吗?母亲生我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李芬叹口气摸摸她额上的碎发:“你母亲生你的时候比这还要艰险。”
叶景离突然沉默了,他想起那年他和小叔叔被绑架,小叔叔受了伤,血沾了自己一身,自己回家的时候被母亲抱着嚎啕大哭,他一贯温婉贤淑,一举一动都规规矩矩的母亲,在所有人面前哭的泣不成声,险些晕过去。自己今天从楼上掉下来,母亲刚听到的时候不知道有多担心。
李芬见身边的孩子半天没动静,以为被吓到了,刚想叫人把她带出去,就听见身边的小小人说:“我以后尽量不惹祸了。”听得李芬又窝心又好笑:“不惹祸就不惹祸,什么叫尽量不惹祸。”叶景离辩解:“祖父教导过我,凡事留一线。”
叶老太爷三人一进来就听见这么义正言辞的一句话,一时忍不住都笑出来。接着叶家的人陆续都聚集到了这里,正在苦读的叶储言也来了,叶景离见小叔叔来了,悄悄蹭到他身边,叶储言看见叶景离过来,小声说:“听说你今天为了帮小叔叔打抱不平揍了王家那小混蛋。”叶景离点点头,“小叔叔,我够意思吧。”“够意思,小叔叔回头带你出京玩。”
因为是二胎了,并没有头胎那么艰难,一个半时辰后稳婆就出来报喜:“恭喜老太爷,恭喜各位老爷夫人,二少夫人生位小小姐。”昏昏欲睡的叶景离听见这个消息跳起来,和叶储言击掌:“我有妹妹了。”周围的仆妇丫鬟都来恭喜,谁都知道这是叶家三代第一个女儿呢。
听见道喜声,叶家的几位大人都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笑得没心没肺的叶景离,这个孩子生来就比别人更艰难些。因天晚了,徐依蔓出来就押着叶景离去睡觉,叶景离本想反抗,想到那一盆盆水和二婶婶的呼痛声,就乖乖让母亲牵回了明予阁,被伺候着洗漱完,给伤口上了药,躺到床上才想起还有一件事,刚想翻身起来,就看见大开的窗户外面那棵树枝丫上躺着的人影,瞬间安心了,躺在床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
叶零躺在大树上,一偏头就能看见小主子,只有跟在小主子身边,时时刻刻保证他在眼前的时候叶零才能安心。第二日一早叶家出生了一位小小姐的事就传了出去,叶景离一大早就趴到摇篮边去看小妹妹,没看见漂亮可爱的妹妹,只看见一个皱巴巴的小红猴子,心里有点不开心。但是看见小妹妹小小软软的,叶景离想就算小妹妹长的不好看,他也要保护好她。
看完小妹妹,就开始去做功课,做完功课吃完午餐,照例开始每日巡街,在路上走的时候,就听见路边有人议论叶家刚出生的小小姐,叶景离皱着眉跟叶零说:“安京怎么那么小呢?小妹昨天晚上才出生,今天好像就传遍大街了。”叶零回答:“因为小小姐是叶家的小姐。”叶景离点点头:“你说的对,算了不逛了,回去吧。”叶零看着情绪突然低落的小主子,他知道小主子为什么突然不高兴,生在一个显赫的家庭,一举一动都是被人盯紧的。
刚回到叶府,坐到书桌前还没写完一行字呢,就有人进来传信,说十日后楚国来使,皇上宫中设宴,特意交代了叶景离也要一同赴宴。叶景离咬着毛笔皱眉头,他还从来没进过宫呢,以前每年宫宴都以年纪小,不懂事怕冲撞天颜让祖父挡过去了,这次想必不好再挡了。
可是自己从没进过宫啊,自己又是个爱闯祸的性子,就算不主动惹祸也有祸会找上门,进宫后丢脸怎么办?正担心着,就看见父亲从外面进来,赶紧坐正身子,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样子。
叶储云当做没看见她的装腔作势,走过去摸摸她的头说:“知道要进宫参加宴会,担心了。”闻言,叶景离放下手中的笔身子一垮,趴在桌上,闷闷的点头。
“无妨,到时候你就跟在父亲身边,父亲怎么做你就怎么做,不会丢脸的。”
话是这样说,但接下来的十日,去太祖父身边听课的时候,太祖父还是专门让人教了他规矩。十日转眼就过,虽然叶景离一向胡闹,但是叶家的家风在那里,该学的规矩,该明的礼仪每一样都没落下,又有了十天的突击补习,已经很可以见人了。
宫宴那天,叶家人除了老太爷、刚生产完的二少夫人、年纪还小的叶景炎、远在边疆的叶天明徐琬之外都早早去了皇宫。快到宫门口的时候,叶景离隐隐听见人声鼎沸,掀开车帘,发现原来自己家来的真的不算很早,宫门外等候验行的车马已经排出了近一里。
刚想问正在一边闭目养神祖父要不要停下马车排队,就看见前方的车马纷纷退到两边,让叶府的马车先行,骑着马跟在车外的父亲对着两边行拱手礼道谢。
一入宫门,马车就停下来,需要下车下马步行了,叶景离随着祖父下车,就见自己的祖母和母亲跟着两位宫人向南而行。叶储言凑过来说:“伯母和长嫂要去丹阳宫拜见皇后,咱们要去正阳宫拜见皇上。”